程恭緒和祝剴相對看了一眼，都加快了步子，遠遠就瞧見她坐在椅子上，默默凝望著頭頂上花團錦簇，神色黯淡，他們向來都很尊敬她，在十來步開外就行禮，待走至跟前，程恭緒才輕聲說：“總督，祝節製回來了。”慕雅汐收回視線，轉而看著風塵仆仆的祝剴，問：“事情辦的怎麼樣了？”祝剴說：“薛家在躒山劣跡頗多，事情辦起來並不困難，如今已完成十之八九，隻等總督下令，就可以行動。”慕雅汐點點頭，又問：“趙子強和餘興楚向薛家購買軍火的事還在繼續嗎？”
祝剴說：“趙司令最近忙著柳州的戰事，還未顧的上，倒是餘司令自雁回山戰事一起，就頻頻與薛家會麵，據查他增加了購買軍火的數量，薛家一時沒有這麼多貨，所以兩方還在商談。”一片白白的玉蘭花瓣徐徐落於慕雅汐手背上，她輕輕將花瓣放於掌心，端詳了許久，才慢聲說：“一定要盯緊些，尤其是餘司令，如今他已將衡南的駐軍全部調回了平陽，又派人把守了衡平鐵路，看來他果真有自立之心。”祝剴想了想，說：“聽聞方師長已率領第三師趕赴平陽，很大程度上起到了威懾作用，餘司令可能一時還不敢公然宣布脫離慕軍。”
慕雅汐淡淡笑了笑，說：“不管他了，關鍵還是雁回山的戰事，這才是目前最為重要的事。”程恭緒站在一邊，心裏想著其它事，一時並未開口說話，慕雅汐瞟了他一眼，說：“程副官，有事？”程恭緒有些猶豫，過了好一會兒，才吱吱唔唔的說：“我剛得到密報，說徐司令的家眷似乎要離開封城。”慕雅汐臉色倏然一變，腦中竟然“嗡”一聲，穩了穩心神才想，餘興楚剛將雁回山的駐軍調走，徐廣林又要將家眷帶離封城，很明顯是要效仿餘興楚，如果真是這樣，那三山口定然會生變故，那廉景天的計劃——
她猛的從椅子上站起了身，因為太急，腳下一個踉蹌身子幾晃，幸好祝剴已早一步扶住了她，程恭緒嚇了一跳，急急叫了聲：“總督。”她扶著祝剴的胳膊，微微呼了口氣，神情雖還算鎮定，可一手卻是緊緊按著自己的胸口，這樣暖和的天氣竟是讓她全身如處冰窟，從心底透出股冷意來，如果徐廣林隻是想隔岸觀火還好，如果他在廉景天背後出手，後果定然是不堪設想。
她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放開祝剴的胳膊，眼神有些恍惚的望著遠處，努力回想著以前傅禛跟她講過的那些前朝的曆史，在逝去的無數個朝代中不乏有一國之君也如她這般處境艱難，他們能守住自己的江山，也不過如傅禛所說，依了一個狠字罷了，可是她不想這樣，她不想讓自己的雙手沾染鮮血，可是她能嗎？她嘴角泛起絲笑來，那雁回山上屍積成山，難道不是因為她嗎？
當最後一抹斜陽隱入雲層之後，天地驀然黯淡下來，三人的臉色在黑暗中都顯得有些蒼白，周圍一片寂靜，她的心卻是跳的極快，心底有一把火在熊熊烈烈的燒著，這灼熱的溫度幾乎要讓她窒息，過了許久，她聽見自己鎮靜到極致聲音正淡淡說：“讓他們離開封城，就當作不知道。”黑暗中看不清程恭緒的神色，隻是聽到他沉重的聲音：“可是他們一走，徐司令就再也沒有絲毫顧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