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滿月高掛在蔚藍的天際,璀璨的星河在頭頂一閃一閃地跳動著,像是孩童頑皮的眼睛。
一陣低沉的吟唱之聲在遠遠的高山之巔悠揚的響起。隨著夜風的吹送,將那抹哀傷和幽怨傳到了整片草原營地的上空。
那是讚者在為今日死去的亡魂超度。
草原上有個傳說,那些死去的親人最後都會化成漫天的繁星,在遙遠的天上注視並守護著自己的親人。
流星一閃即逝,仿佛是為著那些長眠的靈魂哀哀的哭泣而滑落的淚痕。而今夜的星河卻是格外的浩瀚高遠。他們憐憫地看著弱小的人類相互之間拚死的殘殺,蹂躪。冷漠的旁觀著這世間的百態,亙古不變。
草原的風淩冽而粗狂地肆虐著。卷起了一地的塵灰和狼藉。聯軍的營地一片愁雲慘霧。救護兵忙得腳不沾地,處理著白天和晚上累積的傷兵。不時有一兩聲壓抑的痛哭伴隨著一條生命的流逝而響起。
一個滿身鮮血的醫護兵慌忙地從帳外跑進了帳篷,一不小心撞上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他顧不上看那人的樣貌,蹲身撿起地上灑落的繃帶與藥瓶,嘴裏惡狠狠的咒罵著什麼。在一片的抽氣聲中,他抬頭看向那已經轉身離去的落寞身影。
那是……阿史那將軍。
阿史那達奇手撐著額頭,疲憊地坐在案前。仰頭喝幹了手中的烈酒,狠狠地把酒囊摜在了地上。
想他十五歲便得了勇士頭銜並獲得莫利可汗的親自嘉獎,到如今三十餘年的時間,他一直走的順風順水,憑借著從家鄉帶出的“野狼隊”,他幾乎從無敗績。
可就是今日一役,他的“野狼隊”竟然損失了大半數以上。
他們有一多半根本不是死在一生鍾愛的馬背上,竟然是被人砍了馬腿,莫名其妙的被迫跟那些漢人肉搏而死。而剩下的一些更是無辜被偷營的賊漢人殺死的。他的那些勇士們甚至還沒來得及披上戰衣就被砍死燒死在營帳裏。這讓他感到極其得憤怒和窩囊。
這次三國聯軍從西北方向大麵積壓上大啟國境。他作為先鋒,更是如入無人之境。連下大啟邊境六座大城,小城更是無數。作為南邊這一路聯軍的先鋒,他更是行事狠戾,張狂肆意。此次若不是這且末的地理實在是特殊。那些膽小的漢人又龜縮在城裏不肯出戰,他早就踏平了這個彈丸之地。
想到斥候的回報,這大啟突然之間的爆發卻原來是來了厲害的援兵。那個銀甲小將名叫楊煜。是大啟國的安親王世子。今年才剛滿一十九歲。
這個該死的小兔崽子,他一定要讓他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勇士。
“報——”傳令兵大聲的呼喝打斷了阿史那的思緒。
“什麼事?”男人有些嘶啞的聲線顯得有些疲倦。
“稟將軍,那個幽冥公子說要帶著九幽上人回幽冥宮療傷。還有,其他的江湖請來的強者也有幾人說要走……”
阿史那一掌拍在了案台之上,登時,那玉石打磨的幾案上竟然裂出了道道清晰可見的裂痕。
“這些落井下石的東西。當初若不是納蘭圖魯許下那麼多的好處,這些人也不肯來此相助。想不到,一旦事情有變,這些人就翻臉不認人。這些狡猾的漢人,果然就像草原上最狡猾的狐狸,一個都不值得信任。”
旁邊一個彪悍的大漢甕聲甕氣道。
“這些養不熟的白眼狼!”
阿史那陰沉著臉,對著傳令兵恨聲道:“除了幽冥宮的人,其他的人除非是退回我們送出的寶物,若不然,叫他們老老實實留在營中。拿了好處不幹活,以為我這裏是開善堂的地方嗎?”
“是——!”傳令兵麵對兩尊即將爆發的火山,嚇得趕緊退了出去。
“去,叫陳鬆來見我。”
噠伯爾揚起了臉,疑惑地看著頭領陰沉的眼:“您還要用那些狡猾如狐的漢人?”
“哼!”阿史那的鼻中響起一聲輕哼:“這次我要用漢人來對付漢人。也讓我看看納蘭圖魯這麼推崇的一個人到底有著什麼樣驚人的能耐?”
一會兒的功夫,一個儒生便被人帶了進來。
他年不過弱冠,生得清俊儒雅,簡單一襲青衫竟讓他穿出了一種遺世而獨立的風雅。進得門來便負手立於帳中,靜靜無聲,斂著眉,眼睛半闔著,一副氣定神閑之態。
阿史那達奇麵色陰沉地注視著這個年輕人。“嘿嘿”著冷笑了幾聲。大咧咧的走到那人的麵前,假裝恭敬的行了一個標準的躬身禮,有如鷹鷲般的眼死死瞪視著麵前一副雲淡風清樣站立的男子。
良久之後,阿史那僵硬的臉上出現了一抹邪肆,一甩手,坐回了主位。冷冷的聲音道:“陳鬆先生,我派人請你來到我營帳已經幾個月了,不知先生過得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