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綾拿到華服的時候,十足被手藝嚇呆了。裙擺自下而上蔓延著蓮花花瓣,由深入淺,由繁入簡,絲線明麗,在光下折出五彩光暈,華而不亂,貴而不嬌,幾隻蜻蜓點綴其間,連薄翼的清靈通透都生動細致,讓人覺得隨時可能飛出裙擺。連披帛都改了花樣,最簡單的金絲勾勒出簡單的繡樣,絲毫不奪主裙的韻致,反倒平添一分落落大方。
明妃的目光在衣服上轉了幾轉,朱唇動,“手藝倒是不錯,就是腦子笨了點,”丹蔻指尖劃過裙擺,“可知惜妃也選了蓮花繡樣?”
子綾垂著頭,思索著靜翕早前教給她的話,“奴婢以為,娘娘雍容華貴,紅蓮優雅,白蓮清貴,正是相襯。縱使花樣相類,也是不同的韻致,一來顯得娘娘溫婉賢淑,從容大方,是以和惜妃娘娘選了相似的,二來,娘娘麗質,這胭脂色的阮煙羅,似也不可比擬,自是無雙。”
明妃嘴角勾起一抹笑,“幾日不見,嘴皮子倒是伶俐了不少,說的倒是中聽,葉晗,賞。”
子綾愣了一瞬,趕緊叩首,“隻要娘娘歡喜就是萬幸,奴婢不敢領賞。”
葉晗把小袋子塞進了她的手裏,“娘娘賞的,你隻管謝恩便是。”
子綾又千恩萬謝了須臾,才走,歡天喜地地往尚藥局奔,卻撲了個空。
紫華殿外,幾個宮女列成一隊,皆垂著頭,捧著木盒,其中最活潑的懷心低聲吐氣般說道,“據說七殿下最是豐神俊朗,溫潤如玉,前陣子剛回朝,我還跟著人群偷偷去瞥了一眼呢,沒想到現在可以到這麼近的地方看一眼。”
“噓,仔細被聽見了罰你三十杖。”她身旁的悅溪拿胳膊肘輕輕碰了碰她,心裏卻也難免有些激動。
瑞霞沒出動靜,心思卻也飛到了那道宮門之內,那天七王回朝,她也去瞧了,隻遠遠見了個側影,臉上就忍不住飛滿了紅霞,現下隻想想一會兒興許能瞧見七王殿下,心裏就已經亂跳了。
唯獨排在最末的靜翕半點思緒沒有,連著趕了許久的繡活,她真是靠意誌力站在這裏的,所有精神都用來站好標準姿勢了,而且她也不關心七王殿下何其清俊,那種跟一群人擠著看個影子的事兒,她是不會做的,還不如回去補個回籠覺來得實在。正兀自思索著,就聽掌事公公長長一聲,“進來罷。”
站在最前麵離四人有些遠的女官先進了去,四人垂首小步跟著,進了殿,依次把東西放好,隻聽女官聲音悠長,“殿下吩咐的藥,都在這兒了,紫蘇,甘草,白芍,麻黃,紫菀,茯苓,白芥子,當歸,沉香,各五錢。另有尚藥局配好的藥包四副,分開放好了。”
無視幾個小宮女故作鎮靜卻暗暗掃過來的目光,七殿下坐在桌邊,眉眼纖長,眸黑如墨,薄唇點笑,“勞煩女官了,”微微一撇頭,側臉也風華無雙,“於洛。”聲音清朗而落。
“喏。”於洛溜出來,拿了五個精致的像月餅一樣形狀的綴著流蘇的布包,一溜送了出去。
“謝七殿下。”一眾人往後退,緩步出了門。
出了紫華殿的區域,幾人就忍不住小聲嘀咕,“哎,你說,七殿下的模樣也不似有病了啊,為什麼要治肺病的藥?難不成……”
“呸呸呸,你個小蹄子胡說,誰說七殿下要藥就是給自己吃的,那麼俊朗的人,怎麼會生病?”懷心伸手捏了捏悅溪的臉蛋。
“不管怎麼說,趕上給七殿下送藥就是天大的福分,我回去定要高興好幾天。”瑞霞聲音很弱很柔地歡喜道。
“哎?靜翕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還沒回神呀?”懷心過來打趣。
“沒,都怪你打鼾,我昨兒都沒睡好,現在還迷迷糊糊呢。”靜翕揉揉眼睛,分辯道。剛剛心裏尋思著的卻是,七殿下要的藥都不是尋常補藥,皆是有病了才需要服用的,而七殿下氣息平穩,聲音清朗,絕對沒得什麼病,既如此,何必非得傳這麼多人去大張旗鼓地送些不相幹的藥呢?就算是想給某些不願為外人道的人治病,豈不是更應該偷偷來麼,她十足地想不通,本來就有些昏昏漲漲,被懷心一打斷,索性也不想了。
“咦?”悅溪掂了掂手裏的精致布包,打開來,拿出一顆碎銀,“七殿下出手可真是闊綽,就送了趟東西,又是小包又是碎銀的。”
“就是呀,這布包我可要好生收藏著,沾著七殿下的仙氣呢。”懷心插嘴道。
“羞不羞,還仙氣呢。”悅溪伸出手指刮刮臉。
懷心臉微微泛紅,“哼,你心裏也定是這麼想的,被我點破還好意思說我?”
瑞霞噓了一聲,“小聲點,別被人聽了去,回頭嚼舌根,定然又要挨罰了。”
幾個人就這麼嘰嘰喳喳,步伐輕快地回了尚藥局。靜翕一直握著那個布包,回了尚藥局,直接進到裏間,偷偷打開,果然不是碎銀,是顆打磨得渾圓的菩提根,瑩潤泛著微光。
什麼意思?別人是碎銀,我隻值個菩提根?靜翕不明所以把它收進荷包裏,把布包也收好了,才出了門來,隻見沒趕上去送藥的小宮女長籲短歎地羨慕,拽著幾個人討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