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翕覺得這幾日自己過得太頹廢了,鎮日被心情左右著,便一件事也做不成。是以,雖然今晚便要守歲,靜翕依舊一早就起了,輕綰一個高髻,穿了一身黛藍繡大片銀絲蘭花小襖和同色長裙,囑咐白銀運來許多木塊,端了好幾盒點心和一壺茶鑽進一個僻靜小屋,再不出來。
“姑娘呢?”被留下來打探消息的青洄輕飄飄落在樹上,對著遠遠的青泠以口型問著話。
青泠沒說話,隨手往下一指,表明姑娘在屋子裏。
青洄打手勢,叫青泠過來說話,青泠沒理,遂以三兩步,如蜻蜓點水般飛到青泠藏身之處,“青字輩來說,我是你師哥,如今倒喚不動你了。”
青泠懶得理。
“薛三醒了。”青洄低聲道。
青泠橫了青洄一眼,目光淩厲有殺氣,這麼重要的事不早說,在這兜圈子。
青洄擺出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他不就是想重振一下作為師哥的威嚴麼。
青泠點地騰飛,身姿輕盈,翻了一圈,倒著懸在那個被關得嚴嚴實實的窗前,以短匕敲擊窗框,節奏長短不一,敲了一陣子,停了下來。
沒多久,窗內也響起了敲擊聲,不同於匕首的清脆,沉悶喑啞。
青泠聽完,翻起身,飛到青洄身邊,“你去守著薛三罷,姑娘現在有事,晚些才能去。”
青洄來來回回在青泠和窗框之間瞧了一陣,“姑娘巧思,這個通信方式甚是好玩。”
“給你三個數的時間,消失在我的視線裏。”青泠冷著臉,“三、二、一。”
“別……”青洄還是一咬牙就飛走了,嘴中不住喃喃,“也不知誰是師哥,沒大沒小。”
三片樹葉如刀,嗖嗖嗖飛過來,擦過耳際。
“該死,她還來脾氣了。”青洄腹誹,沒敢再吱聲。
靜翕待到中午才出來,一身木屑,囑咐人把小屋鎖了,又命人守住,才沐浴更衣,換了一身海棠紅的小襖和長裙,繡著大朵山茶花,裹著一件胭脂色繡纏枝海棠滾金絲流雲紋邊鬥篷。這是青杏特意給她備下的新衣。
肥肥大大的鬥篷帽子蓋住了額頭,略一低頭,似乎連一雙杏眸都可掩去。
“去瞧瞧他。”靜翕靠在車廂,閉目小憩。
馬車轆轆前行,忽地停下。
馬車外響起清脆而驚恐,卻依舊透著一絲嬌滴滴的聲音,“哥…哥哥。”
“護衛都哪去了?”女子聲音清揚,即使驚慌,卻依舊帶著一種萬事必得的自信,那種高貴的氣勢,絕不是尋常人家可以培養出來的。
簾子微掀,兩個熟人,一位柳家慣出來的柳絲語,一位一聽姓便知不凡的梁家女,前麵那個小臉蒼白,身子微抖,後麵那個眸裏有驚懼,身姿卻傲然。
柳楚煜手執一隻玉簫站在前麵,身姿清俊,身後還瑟縮著三個少女。而柳楚煜身邊,手執長刀,立著七八個護衛,還有……兩個女子。嗯,怎麼形容她們呢?大概是身形姣好,該瘦的地方絕不多一絲肉,該胖的地方豐腴柔美,一身丁香色長裙,走起步來嫋嫋婷婷,分外妖嬈,身子不晃,裙擺卻蕩開淺淺漣漪,更添風韻,如不看那手上握著的刀,誤以為美人下一刻就翩翩起舞也是可能的。
喲,原來柳公子好這一口。
冤家路窄啊,靜翕忽地有些後悔沒有一聽到消息就出門了。
出門不幸啊,靜翕覺得自己的確應該去寺廟求個平安符之類的了。
靜翕的目光才流轉回來,看向那對麵迅速蔓延開來的十幾條黑影,這條街上,早就沒了行人,都被嚇得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