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來,這本就是一種緣分。
靜翕抱膝坐在榻上,瞧著那親切熟悉的眉眼如水墨勾勒,纖長的睫毛乖巧地浮在麵上,清俊出塵的氣勢依然不因睡著而減卻一分一毫。
她不可能一絲恨意都沒有,即使她沒有親眼瞧見父母雙亡的模樣,即使那個時候年紀尚小,不知死亡的意義,即使後來養父母待她極好,不停地開導。
她沒有打算報仇,卻也不想沾惹什麼是非。
她無法確切描述入宮第一天的心情,但是日子久了,也便那麼度過。
但一成不變的日子,是被謝雲霂打破的,是靜翕所記憶的“初見”。
那日烈日如火,她隨幾個大宮女出門采買,瞧見街市上有個淒楚可憐的婦人,跪坐在地,手上舉著一張皺皺巴巴的紙,以血寫著“冤”。
她不知怎的,想撇開頭不去瞧這場景,因為心知這世道,有冤無處訴,卻意外地盯住那個婦人,移不開目光。心底,終是不甘,不願見這世間,沒有公理。
幾個大戶隨從模樣的人走了過去,俯身同那個婦人說著話。
恃強淩弱,一定是要趕走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靜翕很想衝過去,卻拚命忍住了,她無權無勢無本事,實在沒有打抱不平的能力。
果不其然,那個婦人垂著頭隨著隨從離開了。
大宮女喚她的名字,她匆忙間跟上,才驚覺,指甲已經在掌心留下微帶血絲的月牙痕記。
在關宮門前回宮就可以,所以采買的宮女有一點點時間可以四處轉轉,經常有很多宮女做女紅要她們帶出來賣。
靜翕不好奇街市上出了什麼新奇物件,她兜兜轉轉,走回了那個街市口。
人不在了,她就靜默地立在那裏瞧著,不知婦人的名姓行蹤,以及冤情,空落落的方磚似乎從來不曾有人踏足一般冷寂,哪怕街市上來往行人紛紛。
驀地一抬頭,瞧見巷子裏的藥鋪走出來兩個人,正是那個婦人和剛剛的一位隨從。
她鬼使神差般走了過去,聽見了婦人連連道謝。
巷口停著一駕馬車,灰暗的色調,幾乎跟周圍的牆融成一體。
隨從走回馬車,便駕著馬車走了。
她沒有瞧見馬車中的主人,但從婦人口中知道那個人權力很大,答應替她伸冤,還請大夫給她看了病。
她急急忙忙趕回去,跟著眾人回了宮。
真正見到馬車主人,是在一次宴席。
靜翕當完值,順便幫女官去送東西,因著要避開宴席,就繞了遠路,結果繞暈了自己。
然後她瞧見了他。
褒衣博帶,寬袍大袖,立在風中。
他對著跟在他身後的人道,“孟學士不必一副憂國憂民恨不能施展的模樣,隻立朝中,舉目盡是是宦海沉浮,詭譎莫辨,要想解憂,首先要知憂。知,不是從奏章上知,不是從三言兩語中知,要靠耳朵和心去知。”
“臣,明日請命,赴懷州任職。”
“魚龍混雜,人鬼難辨,你可有準備?”
“雖萬難,吾亦往矣。”
“好。”他立定,“願聞佳音。”
靜翕不敢動,靜靜地窩在黑暗裏,然後瞧見了隨後過來的隨從,在光中,麵容清晰,她記得真切。
她突然覺得,好像黑暗中有一絲光,隻一瞬,卻可以把黑暗轉為白夜。
但那個孟學士的“臣”字,表明那個人的身份注定不尋常。
第二次見到他,她知道了他的身份,頓感很是諷刺。
她想就這麼忘記這個人,把恩怨泯過,他繼續當他的王爺,她安心做個女官,研習醫術,到了年紀,就離宮,開個醫館。
可是每次已經淡忘這麼一個人的存在時,偏偏,不早不晚,恰好相逢,在書房外、在宮牆邊、或是在花園旁。
她看見了各個場景中的他,每一次都意氣風發,心懷天下。
不過,靜翕是真的沒有認出來三年前那麼頹廢那麼死氣沉沉,滿身是傷的家夥,居然跟後來遇見這麼多次的翩翩公子是一個人,就是謝雲霂。
或許,謝雲霂也不知道,他們曾經相遇這麼多次。
歲月匆匆,靜翕幾乎忘記這個人,在所有宮女跑去瞧歸來的謝雲霂的時候,心中沒起一絲波瀾。沒有什麼驚心動魄的相遇,甚至連話都沒說過一句的人,居然被她記住了那麼久,著實很奇怪,她這般想。
但這一次,不再是遙遙相望,而是對麵相逢,他切切實實地闖入了她的生活,躲不開避不掉,再難忘懷。
------題外話------
抱歉因為考試,更新越來越慢~
貌似因為是第一次的作品,節奏掌控的也不是很好,希望見諒~
這一章本來上傳了,但是有些問題,已經更正了。
爭取下一次更好~
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