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個舞女來回穿梭,粉嫩的衣裳,瑩白的手臂,窈窕的身段,伴著歌女的媚人嗓音,讓整個宴席都生動了起來。
我側坐著,低著頭來回撥弄著碗中的菜,看似漫不經心,然而估計隻有顧明溪看的出來,我的指甲是怎麼深深嵌入軟墊裏,我的牙關咬的多麼緊。
顧明溪亦是低頭沉默著,一動不動,手指纏著絹帕,很是用力。
妃嬪們都在可親的說著話,看著交好親密,可誰知下一刻會不會暗地裏下□□,我看的很苦澀,疲倦不已,可又偏偏不敢往另一個方向看,隻有低著頭,不發一言。
皇上與沈晏談笑著,都向前傾著身子,看上去君臣情誼深厚。我的嫂嫂也就是沈晏的夫人何桂沉嫻靜有禮地坐著,不參與談話,有湊上去搭話的郡主同她說話,她也禮貌的微笑應答,大方得體。
對於何桂沉,我一向是敬愛的,她出自書香世家,美麗婉約,溫柔賢淑,詩書詞賦,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又不迂腐,文思敏捷,處事得體,與沈晏一向相敬如賓,互相尊敬。我接到聖旨令我入宮時,何桂沉與我長談了幾次,大意是說我若不願可隨宋意秋離去後來的事自有她與沈晏處理,可我怎麼可能拋下一切離開,那之後她也叮囑過我入宮後的注意事宜,我很是受用。她無論是作為長嫂還是一個將軍夫人,都是受人愛戴的。春灩愛慕沈晏,但敬重著何桂沉並不越矩,無論是還在沈府的下人婢女們,還是已經回老家的產婆,在京城遇見何桂沉都是恭恭敬敬地行禮。
沈晏往這邊看了一下,神色意味深長,說:“皇上和太後邀臣赴宴,臣不勝榮幸,又與娘娘相見,不禁回憶起娘娘入宮前的一曲寒山相送的歌舞,舞姿曼妙,歌聲動人,臣甚是懷念。”
我抓緊了絹帕,死死地低著頭,又是恨又是不安。沈晏到底在做什麼,他明知那曲寒山相送謠我隻演給他和宋意秋看過,此時羅敷有夫,使君有婦,他竟然讓我在意秋麵前演寒山相送,他怎麼敢!
皇上興致不高,麵色略微低沉,但是並沒有拂了沈晏的麵子,沉吟了一番,點點頭說:“錦嬪,你且試一試吧。”
我垂首斂眉,牙關死死的咬著,又不得不與春灩退席去換舞服,剛出太清殿我便忍不住淚流滿麵,春灩慌忙四處張望又給我拭淚,跪下殷殷求道:“娘娘,萬不可如此悲傷,以防旁人看出端倪啊!”
我扶起她,沉默著走到東廂房,春灩連忙跟上,取來一件金底玫紅紗的群袍,為我披上,我搖搖頭,自顧自拿來一襲雪白的衣裙,套上翠色外衫,將發髻上的所有金飾都取下,隻別一支碧珠簪,素麵朝天。春灩愣了一下,歡喜道:“娘娘不加粉飾,竟比那妝容精致還要美麗千倍。”
我垂著眼,低低笑了下,再抬頭一片清明,進殿時看到我宋意秋眼睛裏是灼灼的痛意,複雜,變幻莫測。皇上本是懶散不悅的神情,此時眼中一亮,向前傾了身子,定定地看我。
樂聲起,我折腰,抬頭。
十六歲那年元宵節,我與春灩去看燈會,一個個昏黃的火焰下,突然燃燒起來,慌亂中我撞到了一個氣宇軒昂的少年,他有清冷的眉眼,鎮定從容,我抬頭時他正低頭,扶住我使我穩了身子,我再想要道謝他已離開,背影淹沒在人流中。
“白石寒山階......”舞姿亂,淚水湧,再見麵是在沈府,沈晏已是大將軍,我在沈府身份變得尊貴,大娘跟我說話都是陪著小心的,那日我在庭院坐著,看見大娘的兒子沈驀與他一同走著,看到我,沈驀頓了頓,低聲說了些什麼,他衝我淡淡地點頭致意,沈驀與我素來無交集,他從商,跟沈晏也沒有什麼過節,他母親和妹妹當年欺負我娘時,他也沒有過問參與,宋意秋與他關係甚密,常來沈府,從前大娘一直不許我在沈府公共的地方出現,所以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他,這之後我倆相戀,他清冷的眼睛裏看著我會浮現淡淡的笑意,我的一顆心,在十六歲完完全全給了他,今生今世都再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