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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我對麵的方秋突然無可抑製地低聲哭起來,讓我很有些莫名其妙和不知所措。我看著她精致的彩妝在眼淚的攻擊下花成一片,隻能一邊遞給她紙巾一邊輕聲問:“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就哭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天下的男人都和我一樣,最害怕見到的就是女人的眼淚。女人一哭,尤其還哭得很認真很深情很傷心的時候,就會四肢發軟全身無力不知所措大腦空白。方秋沒回答我的問題,繼續哭得無比專心,讓我鬱悶非常,卻又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坐在那裏不停地遞紙巾,連話都不敢再說,生怕一句話說錯了讓她哭得更厲害。
不久,服務員送菜過來,把菜擱在桌上的時候,她用一種“肯定是這個男的欺負這個女的了”的眼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方秋,然後又用一種同情女性、敵視男人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出去了。
我覺得很有些尷尬,終於受不了了,稍微提高了一點音量對方秋說:“你到底為什麼哭總得告訴我吧,你這樣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好好的吃個飯多好啊!敢情我送個禮物還送錯了啊!”說著說著我開始生起氣來,我這簡直就是個冤大頭嘛,哭得這麼莫名其妙,我招誰惹誰了我。
方秋這回總算是有點反應了,漸漸停止了哭泣,抬起頭看著我,眼裏還有淚水,本來應該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隻可惜眼睛上的妝都化開了,整張臉怎麼看怎麼好笑。我知道這個時候笑出來是很不禮貌的,搞不好她又會哭起來,隻好假裝沒看見,扮作嚴肅狀。
“我從十八歲的時候起,就認識你了。”方秋緩緩地開口,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裏。
“那時候我剛進大學,對什麼都很好奇。那天我去看一個在學校廣場上舉辦的攝影展上展出的攝影作品,其中有一張,是拍的一個女孩子,她穿著白色的長裙,高高地坐在一麵褐色的牆上,雙腿調皮地擺動著,笑容很甜,眼睛很亮。”說到這裏,方秋停了下來,看著我。
我已經猜到方秋接下來想說什麼了。果然,她接著說:“我向旁邊的攝影協會的主辦人打聽,才知道那個做模特的女孩子叫做林貝貝,是學生會的名人。而那個拍攝者,叫文諾言,是英文係的名人。”說完,方秋歎了口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方秋說的那個攝影展,大概是我剛念大三的時候攝影協會搞的一個活動,主辦人就是我的室友兼哥們兒李裏,那廝知道我平時愛好攝影,死纏爛打軟硬兼施地非逼著我交出一副作品不可。我拿他沒轍,隻好請美女加校園名人林貝貝做我的模特,拍了那組照片,選了其中效果最好的一張參加了展覽,也就是方秋說起的那一張。而我和林貝貝之前雖然是要好的朋友,卻是在那次拍攝照片之後,才正式確立戀愛關係的。說起來,這倒還要謝謝李裏了。
隻是沒想到,方秋居然也是校友,還因為那次展覽知道了我。命運真是個奇妙的東西。
“那之後,我一直想找到那個叫文諾言的人。我太喜歡那張照片了,我希望能找到他也為我拍出一張。”說到這裏,方秋又紅了眼眶。“可是每次跟他擦肩而過,我都不敢去跟他說話,不敢去認識他,不敢做任何事情。更多時候就隻是傻傻地看著他走遠,心裏反而還覺得甜滋滋的。好不容易有一次在湖邊的那條小路上碰見他,在朋友的鼓勵下,我終於鼓起勇氣準備走上前去認識他,卻有一個女孩子先我一步走過去,牽住了他的手。而那個女孩,就是他的模特。”
我看著方秋陷入回憶的樣子,心裏有點心疼。原來她那麼久那麼久以前就一直在關注我,而我卻一直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雖然不知者無罪,可是看著方秋現在如此悲痛的模樣,我隻覺得我簡直是個禽獸,不,簡直是禽獸都不如!
“後來,我就常常在學校裏看見那兩個人出雙入對。他們真是一對璧人啊,那麼相配。相比之下,我卻那麼渺小,不值一提。之後不久,他們就畢業了,我從此再也沒有見到過他。”方秋看了看我,微微笑了一下,表情顯得那麼憔悴。
“直到幾個月以前,我失業了,而後到了現在的公司工作。上班的第一天,老板為我介紹同事的時候,我又看見了他。他笑著對我伸出手說:‘你好,我叫文諾言,文化的文,許諾的諾,語言的言,男,二十八歲,單身。’那一刻我的世界簡直都坍塌了,我在心裏快樂地叫著,我終於認識他了,他居然和我說話了!而這之間,居然相隔了八年。八年以後,我終於又有了新的機會。”
“阿文,你說,這樣的機會,我該不該好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