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診?絕症?
時間一晃而過,村後的桃花都眨眼間變成了一個一個鮮嫩多汁的桃子。
叢文的暑假生活眼看也就要結束了,我原本並沒有即將與之分離的概念,隻以為我既是跟著他回來的,那也就應當同他一起回去。仍是整日裏無憂無慮的發發呆,繡繡花,偶爾會滿麵桃花地和叢文去村後摘桃子。
昨晚叢爸爸吃飯時不小心閃了腰,現在臥病在床,動彈不得。叢文為表孝心接替了叢爸爸近幾日的工作。
叢文出門時,我正坐在院子裏的桂樹下抱著桃子繡桃花。
我近日來繡花已是繡的有模有樣,可謂是進步神速。就連叢媽媽都不由連連稱讚。想來也是,我除了在家繡繡花以外也實在是沒有什麼旁的事情可做,連串門都沒有什麼去處。
叢文在我麵前經過的時候,我剛剛好繡出來兩朵桃花,枝幹和樹葉將將勾出了梗概,我拿起來左瞅瞅,又看看,總覺得大概看上去已經頗具“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意味了。遂衝他揮揮手,得意洋洋地拿給他,讓他品評品評。
他笑著走過來,一手拿著絹布端詳,另一手極為熟練地攀上我的臉頰,輕輕摩挲。我餘光中瞥到似有人影晃動,原本已經掀開一角的紗簾又落了回去。麵上一熱,忙伸手把他的手撥下去。
他卻是也不抵抗,隨我輕輕一撥便移開,然後順勢將我的手握在手裏,指端在我掌心來回畫著,畫得我心裏發癢。而他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一本正經鑒賞繡工的表情,就仿若這手根本就不是他的。
品評了良久,他略微斟酌了一下,說:“嗯,進步很快,這幅富貴牡丹圖繡的還是比較逼真的,這花開得挺大朵,花色也挺鮮豔的,這底下是要繡枝子麼?這枝子看上去就是粗了點,我看得改改。”
“……”我滿含幽怨地望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見我如此愣了一下,原本要遞到我手上的絹布有拿了回去,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抬眼看我,試探性的問:“難道是月季?不對啊……”
我的臉色一定是越來越黑,最終極為沮喪地一把扯過絹布,自己低頭細細翻看了半晌,怎麼看也都還是桃花。複又將之收在簍子裏,不給他看。
他輕笑一聲,跨步走到我對麵,挑著我的下巴:“人麵桃花相映紅,桃花依舊笑春風。對吧?”然後伸手牽起我,“整天悶在家裏也不出去,走,我帶你出去走走。”
我隻停留在被認可的喜悅中,飄飄然被他牽走了。如今想想才明白過來,他那兩句詩根本就是混搭,而且並不是什麼好話。
鑼鼓村裏的居民主要經營輕紡織業,也就是靠賣繡花鞋墊為生。而身為全村最富有的富農,叢文家裏經營的卻是一家規模不錯的養魚場。而後我也就明白了為什麼每日家裏飯桌上都少不了魚肉。
叢文的工作就是監督工人清理魚塘,按時和飼料,倒也是十分輕鬆。
這是我第一次隨他進養魚場,內心好奇萬分地跟著他進進出出,眼看著工人勾兌飼料,一桶一桶將飼料散入養魚池,原本平靜的水麵頓時變得不再平靜,所有的與都從水底湧上來爭搶食物,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濃重的魚腥味。
我忽然心下一動,衝了出去,將早飯和飯後吃的半個桃子一點不剩地吐了出來。
叢文看著有些心疼,跟場裏工頭打了聲招呼,把我送回了家。
從那日起,我便不知中了什麼邪,總覺得哪裏都能聞到魚腥味,就連看到餐桌上擺了魚肉都會衝到廁所裏幹嘔。原本叢文回家洗個澡把味道洗掉,我還能接受,近幾日來,隻要看到叢文的身影,我就會自動自發地想起那個味道。
叢文的歎息日益加劇,同我說個話都隻能隔著紗窗,撂下門簾。終當是有一日,我看到房間裏菱形的牆磚開始犯惡心的時候,叢媽媽終於覺得這是個嚴重的問題,幾番催促著叢文陪我去村口衛生所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