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我愣在當場看著站在我麵前的人。
他逆著光站在那，額頭上滲著細密的汗珠，肩膀隨著呼氣一起一伏，劇烈的喘息著，大概是跑得很急。他臉上寫滿的都是驚慌，看到我站起身錯愕的看著他，忽然一把把我攬在懷裏，攬的很緊很緊。
他把頭埋進我的脖頸，臉上的汗水也蹭到我身上，醫院裏吹著冷氣，吹得我脖頸裏涼颼颼的，不由引得我一陣瑟縮。
他攬的更緊了，聲音悶悶地響起：“對不起。”
“……”
“對不起。你能原諒我麼？”
“其實剛剛你是內急去廁所了對吧？”我試探性開口問道。
他抱著我的手臂一震，我感覺得出，埋在我脖頸處的頭微微點了點。
我了然一笑：“我就知道，好吧，我原諒你。”心裏安然地靠在他肩上，“我們回家吧。”尾音卻莫名其妙地哽咽，一時間淚如泉湧，怎麼止也止不住。
回去的時候，叢文叫了輛出租車。
從那天起到叢文開學離開，他一直很忙很忙，起早貪黑地往漁場跑，連飯都很少在家裏吃。叢爸爸叢媽媽都小心地遷就著我，連家裏所有的魚形狀的東西全都悄悄換了樣，我在家裏整日都無所事事，天天抱著竹簍練繡花，短短幾日已經從兩朵桃花繡到了一顆桃樹。
遲鈍如我，也依稀明白有些什麼不見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終是有一天，叢文早上出門後，我就再也沒有聽到他回來的聲音。
時值深秋，我的肚子已經隆起，繡桃花繡得有些不耐煩了，見院子裏的一盆千頭菊開得正豔，遂存了心思打量著，準備轉手繡菊。
叢媽媽怕我悶，叫我常出門走走，我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出了門卻是傻了眼，實在是不知道去哪走。全村我能去的地方大概就隻有村後的桃花林。
我漫無目的地在村裏踱了幾步，受不住周圍詭異的氛圍，裹了裹身上的棉衣，歎口氣轉身回家，從此就埋頭於繡花，再也不想出門。
等我菊花繡得像模似樣的時候，叢媽媽惋惜著安慰我，說叢文在學校裏有事情要忙，要拖一陣子才能再回來。我手裏的繡花針停頓了一下，忘記了該怎麼繡下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肚子也越來越大。隨著迅速膨脹的肚子，我的心也越是沉穩，得知叢文學校裏課業忙到過年都回不來的時候，我已經可以平靜地咬斷絲線，左右打量著繡出的水仙花的花色同針腳了。
我將繡好的水仙收緊床頭櫃子上的竹簍裏，隨手翻看了我繡了幾個月來的成果，頗有成就感。試圖勾勾唇角，奈何唇角過沉，實在是挑不起來，隻得放棄。
幾步踱至窗邊，一手撫著突起的肚子看向外麵那棵高大的桂樹，想象著夏日裏枝椏繁茂的樣子，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