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答應!”最先反對的竟是曦貴妃。
“皇兒,這個女人,論出身,論門第,哪樣都配不上你,母妃不能答應。”誰都想不到一向柔弱的曦貴妃會有這樣激烈的反應,“她言行粗鄙,不知禮儀,你忘了當日她是怎麼頂撞母妃的了嗎?”
“我們是兩情相悅,求母妃成全。”悅寧一句分辯都沒有,又重重地磕了一個頭,額頭霎時就紅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誠王殿下,他是陛下最愛的兒子,他在朝中是風度翩翩的王爺,在軍中是倍得將士們敬重的將軍,此時,卻為了一個女子,當著滿朝文武的麵,下跪,磕頭。
“薇兒,你真的喜歡他嗎?”綠衣似是沒想到悅寧能做到這個地步,神情不豫,“你真的打算嫁給他?”
“辛薔薇,本宮告訴你,本宮絕對不會承認你這個兒媳婦,你趁早斷了這癡心妄想!”曦貴妃捏著手中的帕子,狠狠地瞪著她,恨不能將她撕成碎片。那下麵跪的是她的兒子,她最驕傲的兒子!他對她這個親娘都從未如此,竟然為了這麼一個卑賤之人做到這個地步。
薔薇卻像是沒有聽到,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睛隻看到了綠衣。
“辛薔薇,本宮還活著一日,就絕不會讓你得逞!”曦貴妃不忍心責備兒子,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薔薇身上。皇兒怎能如此糊塗,他要娶的,可是皇上恨之入骨的仇人之女啊!
薔薇終於開口了,卻隻是一句:“娘親,為什麼?”
她站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向綠衣:“娘親,為什麼?娘親不是最疼薇兒?爹爹去世後,家裏窮,娘每天繡花織布到深夜,卻不肯叫薇兒學半點針織女紅,做半點家務。不肯吃飯,娘親會買了桂花糖來哄我,夏天天熱,娘親會坐在一旁給我打扇子,生病了,娘親會守著我,整夜整夜不睡覺。可是,娘親,你明明可以帶我離開,為什麼還是把我送給了楚蘭若?你不愛我了嗎?”
她悲傷欲絕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大殿中響起,孤零零的,似有回響:“薇兒頑皮,但每天都會完成娘親布置的功課。不喜歡彈琴,可每天都會逼著自己練一個時辰,看書看到半夜,卻不敢叫娘知道。薇兒想要出人頭地,帶娘和紫兒的窮街陋巷,不必日夜操勞。娘親說,薇兒是你的驕傲。娘親,薇兒不乖嗎?薇兒做得不好嗎?你為什麼不要我?你為什麼要拋下我?”
薔薇早已淚流滿麵。她不是什麼聖女令,不是誠王心悅的女子,也不是南楚國高高在上的祭司。她統統都不是,她不過是一個被娘親拋棄了的孩子。
大殿之上的天子之尊,滿朝文武,外國使臣,又與她有什麼相幹?她什麼都可以拋卻,隻想問一句,你為什麼不要我?
為了這句話,她整整等了八年。
“薇兒。”綠衣緊緊地抱著她落淚,“都是娘的錯,是娘不好,是娘該死。那時候也是沒有辦法呀,怕你跟著娘吃苦,跟著娘受罪。以後,娘會加倍補償你,好不好?”
怕我吃苦嗎?薔薇心口堵得難受,哽咽不能言。娘親,當年嶺南大火,以為你逝去的錐心之痛,那不是苦嗎?在楚家大宅,時時刻刻擔憂你的安危,明知道你近在咫尺,卻不敢接近,那不是苦嗎?如今被你當成棋子,步步算計,不是苦嗎?
“薇兒。“綠衣在她耳畔輕輕說道,“相信娘親,娘親不會害你的。肯定會讓你平安離開出雲國。”
楚蘭若總說她伶牙俐齒,可是如今她有那麼多的話想說,有那麼多的問題想問,為什麼一句都說不出口?
心頭像被鈍刀子一點一點地割著,疼痛得幾乎不能呼吸。薔薇緊緊地揪住放在胸前的那朵琉璃花,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緩解疼痛。我們是母女呀,何以會走到這一步,何以,我竟然不肯相信你了?
“薇兒,信娘一次,就信娘一次就好。”綠衣拉著她,心碎欲絕。
“薇兒。”是誰在喚她?薔薇木木地轉過頭,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悅寧,他的額頭腫了,有些狼狽。
世事總是如此變化無常,誰會想到,今日拚了命想要救她的,卻是幾日前她想要狠狠報複的人,真正在乎她的,能相信的,獨他一人,唯他一人。
娘親眼中含淚,殷殷地望著她。而悅寧,正為了她跪在地上,看到她看他,轉過頭來,眼中唯有鄭重與堅定。
她該如何是好?
“陛下,步家小姐求見!”內侍上前通報,“步小姐說此事事關重大,且與辛小姐有關。”
“宣她進來。”慶昭帝並未多想,隻當薔薇之前得罪了步星月,這個刁鑽跋扈的小蠻女是來落井下石的。他其實不喜步星月風風火火的性子,總覺得不夠穩重大方,隻因她是已故皇後定下的親事,一定要讓太子娶步家的嫡女,眼見著步南風膝下就兩個女兒,大女兒容貌不甚出眾,聲名不顯,各方麵都平凡得很,就隻好定這個小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