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多歇息。有什麼事,養好了身子再說吧。”說著他站起身來,慢慢的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他長的很好看。應該是除了我爹以外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霞珠以前對我說過,府裏的丫頭都誇七哥的俊俏。秋波暗送的不知道有多少。所以說七哥長的已是男人中佼者。但是和此人一比,估計七哥隻能歎口氣說句“生不逢時”。
眯著眼瞎想了一會,房門再度被打開。
“姑娘,主人派我來照顧你。”說著映入我眼簾一個穿著翠黃色衣裙丫鬟打扮的女子站在了我麵前。
“嗯。”我回應她一個明顯的笑意。
她明白了我的意思,隨即對我露出了粲然的笑臉。
“姑娘,我叫翠竹。”
因為心中存著對親人的掛念。而且也非常很肯定的覺得,既然被射成刺蝟的我都能活下來,那麼被於伯保護的弟弟也必然能活下來。
所以沒什麼能阻擋的住我恢複的腳步。
我想在翠竹的眼裏,估計找不到比我更配合的病人。再苦澀的藥汁我也毫不皺眉一仰而盡。再難吃的藥膳我也吃的津津有味。所有的痛苦我都能忍受,隻要盡快康複,盡快離開這裏,找爹和弟弟。
過了幾日,我身上的疼痛感漸漸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比疼痛更讓人難以忍受的麻癢。我知道身上的傷口正在愈合,正在長新肉。但是那種全身如螞蟻啃噬的痛苦,讓我恨不得拿把鐵刷子,自己把肉都刮掉。
“別亂動。除非你想滿身疤痕陪著自己一輩子。”那個清淡的聲音在我耳邊道。
“我難受。”我緊縮的眉頭,看著他。
“那麼多罪都受過來了,隻這最後幾日。最多再過兩三日便可拆了繃帶。”
“真的很難受。”我覺得背心脖子臉上全是冷汗。此時的我應該比半死不活的時候更狼狽。
“死你都不怕,還怕這個?”他的嘴角起了一個微微上翹的弧度“我救你這些日子也沒見你哼過幾聲,到了最後一關反倒是過不去了?”
是啊。真是沒出息。自己等於死裏逃生的活了下來。居然這麼點小事就開始放棄了,真是有些小瞧自己。
自己狠狠的冷嘲了自己。而後強迫著自己,將煩躁的心慢慢的壓製下來。此時感覺麵部表情也舒緩了一些。
他對我微微點了點頭,一貫清淡的眼神裏第一次流露出一些別樣的東西。
見我應該是沒事了,轉身準備離去。
此時我毫不猶豫的抬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這絕對不是我一時興起。我的心情也不緊張。坦然。
這些日子,這個陌生人成了我心裏唯一的安慰。每日他來看我,給我號脈查看傷口,在一旁指點著翠竹幫我換藥。他的眼裏隻有一種純水般的淡然。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我對他的感覺不會錯。他不會拒絕我。
他轉過身來,有點驚訝的看著我。隨後臉上蘊上了一層暖色。朝我點了點頭。
“翠竹,取琴來。”他對床邊立著的翠竹喚道。
“謝謝你。”我微笑著看著他。
他微微點頭。我明白了,他已知曉我所想。
不一會,翠竹抱進來一把七弦琴,放於我對麵的書桌上。
其實我對瑤琴這個東西真的一竅不通。武將家出身,娘親又早早離我而去,爹隻找了師父教我識字,他自己有時間的時候就教我射箭騎馬。對於這些風雅之道,我是實實沒有接觸過。
翠竹將琴安置好以後,又尋了熏香爐來。
“檀香。”他對翠竹道。
翠竹微微頷首退身出去,一會又取來了香料。放於熏香爐裏,點燃。
當嫋嫋熏煙從香爐裏騰起之時。讓人心怡的琴聲隨著他的指腹從七弦琴裏緩緩的流淌了出來。
他右手撥彈琴弦、左手按弦取音。琴聲時而悠長,時而急促;時而像曆經滄桑的老者在傾訴,時而像輕舞曼紗的少女在輕吟;時而萬馬奔騰,時而涓涓溪流……
我細細的看著他。他的雙眸微斂,表情和著琴聲一起時而皺眉,時而微笑。沉浸在自己的琴聲裏。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青色的血管像藤蔓一樣縈繞在幹淨的皮膚之下。
月出鳥棲盡,寂然坐空林。
是時心境閑,可以彈素琴。
清泠由木性,恬澹隨人心。
心積和平氣,木應正始音。
響餘群動息,曲罷秋夜深。
正聲感元化,天地清沉沉。
如果他此時睜開眼睛肯定會被我的肆無忌憚嚇到。
麵若冠玉?眼若星辰?眉若劍鋒?唇若塗朱?我覺得這些都不能完全概述眼前這男子。
隻覺得他幹幹淨淨,清清淡淡的坐在那裏。他就是自己指腹間那支優美的琴曲。
“嘎”的一聲。我本來那已經舒緩了很多的心,突然被生生的紮了一針。
他雙手覆在了琴弦上,望著我,眼睛裏沒有任何東西。
我迎著他的目光,看著他。我的目光應該是暖暖的,帶著笑意。他的目光卻是清冷的,毫無感情。
時間似乎凝固。
“你歇息吧,再忍兩三日就好了。”終於他轉開了視線。
“謝謝。我叫蕭清泠。”
他神色微滯,而後緩聲道:“我姓李,單名一個洵字。這裏是泠園。其實你也不必謝我,救你來園子裏的並不是我。我隻是醫者父母心罷了。”
“嗯……”我向著他微笑頷首。
一種默契,我們倆都沒在把這個巧合當成話題繼續下去。
至於他口中救我來園子的人,我也不想多問。如果他想告訴我自然會說。從小我就不是多話之人。反正我醒來第一眼看見的是這個叫李洵的人,而且一直是他在醫治於我。那麼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正如李洵所說三兩日後,被萬蟻啄噬的感覺終於漸漸的消失了。李洵仍然每日來給我號脈,檢查傷口。他臉上的表情始終是溫暖之中帶著清淡。我很難想象這個人會不會大笑?會不會生氣?會不會發愁?人的喜怒哀樂在他臉上似乎被徹底隔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