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在車道上快速奔馳,嘀嘀的鳴叫聲盤旋半空,急促得一聲更勝一聲。
我全身僵直的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目光透過擋風玻璃死死盯緊救護車白色的車尾,隻覺得難以忍受的驚惶不安。
褚博遠與我同車,撥了電話在後座低低的講著。他本打算陪在救護車上,無奈車內擁擠,隻得和我坐了私家車緊跟在後麵。
趁著這間隙,電話接到齊川集團的秘書室。他粗略的描述了事故,繼而下了一道死命令,要求公關部務必阻止媒體報道。那語氣雖然平穩緩和,卻是毋庸置疑的強硬。
嗆水已經引發了吸入性肺炎,西涼一被送到醫院就進了急救室。先是進行氣管抽吸,吸出肺串水分並正供養,然後接心電圖監測有無心跳。這個過程是極驚險的,心電圖的波動微弱不堪,那綠色的細線漸次拉成一條直線,直看得人驚心動魄。
心髒幾次纖顫,除顫器竟然不頂事,眼看著心跳全停了下來。醫生放棄除顫,直接進行心髒按摩。
西涼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像是已經死去,任由醫生的手用力按壓心口。一次又一次,身子隨著按壓輕輕震顫,那心跳卻始終寂然。
從未想過他會死去!以這樣的方式,輕而易舉的死去,不動聲色的離開……
眼前一陣發黑,我隻覺得全身發冷,像是掉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洞。那無盡的黑,如同暈染的墨汁鋪天蓋地的朝我湧來。無力招架,隻能任由黑暗吞噬,沉淪穀底。
不記得在那黑洞中呆了多長時間,恍惚似已過了一輩子。忽然聽得一聲歡喜的呼喊“活了,終於活了!”重又將我從那不見天日的地方拯救出來。一股熱浪打來,淚水毫無預警的湧出。那種欣喜與感動,真真是無法言喻。他還活著,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雖然生命脫離危險,西涼卻並未醒來。醫生為他打了點滴,銀色針頭刺進皮膚,冰涼的液體順著白色細管流進身體。他已經換下那身濕衣,穿著藍白條紋的單衣。在病號服可憐兮兮的顏色映襯下,更顯得氧氣罩下俊美麵龐蒼白得幾近透明,了無生氣。長長的睫毛垂在眼瞼處,投下一道淡青色陰影。他像是累極了的模樣,褪去平日鋒銳的神色,臉上隻剩下孩子般的柔和與無助。
我守在旁邊,忍不住一陣心酸。伸出手,正打算將他冰冷的手放進薄被裏去,卻看見他依舊握緊了銀鏈死死攥成一團。我想要將他的手打開,用盡了力氣卻怎麼也掰不動。
何苦?這是何苦?竟似這般不肯放過自己嗎?
我發了狠,更加用了力道。
他的手鬆了鬆,小指處漏出道縫隙。我尋到那鏈子,正要取出來,卻見他於昏迷中皺緊眉頭,旋即又握緊了手。
“西涼——”我喊了一聲。
他依舊未醒,眉頭始終皺著,手卻反射性的握得更緊了些。
不過是條不值錢的銀鏈,他竟如斯珍視,至死不願放手。哪裏像是叱吒風雲的集團董事長,倒像是個僥幸得到心愛之物的孩子。心心念念的記著,一旦得到就不肯輕易鬆手,總是怕一不小心就被人搶了去。
心裏一慟,淚水簌簌掉下來。伸手去抹,卻好像怎麼也抹不完似的。
老爺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拍了拍我的背,目光中帶著憐憫。
我喊了聲:“爺爺——”
他點了點頭說:“孩子,不要老守在這裏,跟爺爺去那邊坐會兒。”
彼時,褚博遠已被他安排回家拿東西。我起身跟過去,知道他一定是有話要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