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頓打,是江小小有記憶以來打得最狠的一次。
雖然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但隻要想起那頓家罰的慘烈,江小小都會起雞皮疙瘩。
她也是那一次才知道,原來楊秀花真的會把她活活打死。
若非是鄰居奶奶死命攔著,楊秀花就要去掄門口的鐵棍了。
江小小對程旭笑著說:“你知道嗎?因為你額頭這個疤,那天我被……被她打斷了五根竹條,罰跪到晚上十一點,從那以後我聽到‘竹筍炒肉’這道菜都有陰影……”
程旭顯然早就聽說了楊阿姨是奉行“棍棒教育”的,眼下聽到江小小這麼說來,他一二十多歲的大男人都覺得後背冒冷汗。
黎優白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這兩人,也不多說什麼。
程旭尷尬地輕咳了兩聲,道:“楊阿姨她沒什麼大事。著火的時候,她在三街麻將館裏,離火源挺遠的,隻是她趕回去拿東西,被煙熏著了……”
“你這話的意思是說……”江小小心裏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卻又有些不敢確定,隻是用眼神詢問著程旭。
程旭有些疑惑了:“難道你還沒有聽說,火源就在你家附近嗎?”
不遠處有人在喊,似乎是在喊程旭過去。
程旭匆匆地要走,隻說:“楊阿姨現在已經被送去市裏了,我等下叫人給你抄個地址,你讓你對象送你去吧,我那邊還有點事情要處理,就先不陪你了。”
他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對江小小鄭重地鞠了一躬,道:“對不起。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你那個時候就沒有……對不起,總之,我不該對你說那樣的話,也不該……打小報告。”
江小小說:“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若不是我……”
她其實想解釋一句,站在她身邊的這個男人與她並非那種關係,可又覺得這話講出來像在另類地炫耀些什麼,便止住了。
程旭理了理帽簷,微笑著打斷了她的道歉,轉身小跑著進了警戒線。
沒幾分鍾便有一個和程旭穿著差不多的男人出來,給江小小遞了張紙條。
紙條上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字:祥和人民醫院。
是江小小不認識的醫院。
黎優白迎上前來,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回去吧。”
這一趟回來,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墨湖,望著被黑煙包圍成人間地獄的墨湖,江小小沉重地歎了口氣。
黎優白走在前麵,江小小跟在他身後,兩個人都沒什麼話要說。
其實,在這個時候,任何的安慰都已經沒有用了。
人間最難熬的不過生離死別、愛恨情仇八個字,江小小深知其中的疼痛,可她又是這樣一個管理情緒很無能的人,在麵對如此沉重的事情,她卻時時是麵無表情的,總容易讓人誤會她是沒心沒肺。
黎優白突然頓住了腳步,轉身看著她,問道:“想吃點什麼沒有?”
江小小低著頭,壓根沒注意到走在她前麵的人停了下來,聽得他這話才猛然醒來,卻不小心地一頭撞在了他身上。
黎優白下意識地接住了她。
“對不起。”她又一次道歉,掙紮著要從他懷裏出來。
這種時候了,她還要道歉?
道什麼歉?
黎優白皺著眉頭,摁住了她瘦小的肩膀,無意識地將她緊緊地箍在了懷裏。
“你是我的東西,自然要由我領回去。”
他說著,彎下腰,將她抱了起來。
江小小被他這一舉動所驚,一時間大腦有些缺氧。
起初的幾秒鍾她還是掙紮了幾下,意識到力量的懸殊之後,她開始莫名其妙地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