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開空調的火車廂裏比外麵還冷,我打了個哆嗦。刺鼻的消毒液味道指望鼻子裏鑽,像條小蟲子般朝眼睛蠕動,想把眼淚拱出來。
不是說好不哭了嗎?
直到火車開動的那一刹那我才突然鬆了口氣。現在就是天塌下來我也不可能回頭。也許我還是太軟弱,也許我也不是多麼堅定,仍是需要外力來逼迫自己。
當火車上的播音提示,還有半個小時就到站時,我才終於拿起了手機,給他打了電話。
“朱昀,我還有半個小時就到你所在的城市了。可我不知道你在哪,你會不會來火車站接我?”我一口氣說完,生怕被他打斷。
這也是我為什麼隻有到現在才敢打電話給他的原因。若是我一上了火車就打,他一定會聲色俱厲地告訴我他不會接我,叫我在下一站就坐回去。
“你想幹什麼?”
他的話一出,我就感覺呼吸像是停滯了。他竟然隻會問我想幹什麼。我能幹什麼?來找他尋死膩活,還是糾纏不清?
“我隻是來看看你。”
“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說了,我隻是來看看你的。你到底來不來接我?”
電話的最終,是他的妥協。
出了出站口,出奇的,我竟然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變黑了,人比上次見時更瘦了。他的臉色很不好,兩個眼圈很黑。
是在聊天室裏通宵聊出來的麼?變黑了是不是被屏幕輻射的?我在心中輕蔑地想到。可是很奇怪啊,我明明很愛他,為什麼卻要這麼齷齪地想他?而且把他想的齷齪居然自己還會心痛。
看到我朝他走去,他笑了下,算是打招呼。我也想笑,可我不論怎麼命令自己的肌肉,怎麼牽動嘴角,就是笑不出來。
跟在他身後默默走了兩條街,他甚至連我肩上的大包都沒有接過來。我搖搖頭,甩出腦中的這些可笑想法,你們已經不是男友朋友了,他憑什麼要幫你背包?
他的腳步突然停下。
“你有什麼話就說吧。”他淡淡地說道。
說?說什麼呢?我在心裏苦笑了一下。問他為什麼跟我分手?還是訴苦這幾天是怎麼過的?還是乞求他不要分手?這些打個電話就能搞定的事,我千裏迢迢來就是為了這個?為了像是怨婦般地喋喋不休嗎?
我連眼淚的哭幹了,還能說什麼呢?
我搖搖頭,“我沒什麼想說的。”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我隻是來看看你的。”
他似乎有些尷尬。“那個……”他輕咳了一聲,“餓了吧,我們去吃飯吧。想吃什麼?”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看到街對麵正好是家蘭州牛肉麵館。點頭朝那裏示意了一下,“就吃牛肉麵吧。”
朱昀猶豫了一下,似乎覺得吃碗麵不太合適,“我們還是換一家吧……我記得苗穎說你最愛吃糖醋裏脊。”
心微微顫了一下,難得,他還記得我愛吃什麼。
“不用麻煩了,牛肉麵挺好的。”我表麵上卻沒什麼反應,還是那淡淡地態度。
見我態度堅決,他也不再說什麼,轉身向馬路對麵走去。走到馬路中間時,看到朱昀手往後麵一伸,似乎要抓住我的樣子,在我一愣神後,又放了回去。
是幻覺吧。
我咧開嘴笑了,絕對的自嘲。怎麼了丁含笑,到這個時候你還在幻想他會牽你的手嗎?你還以為他會在馬路中間保護你嗎?
兩人沉默地吃著麵,始終無語。我一麵忍著眼淚不要掉到碗裏,一麵忍住目光不要去看他。即便如此,他的一個稍微大些的動作,我還是清楚地看在了眼裏。
他的手伸到了衣服兜中,似乎在掏什麼東西。
一張粉色卡片樣的東西被掏了出來,從桌上推到了我麵前。“我剛在車站買的,給你。”說完繼續吃麵。
從他一掏出來,我似乎就預感到了那是什麼,卻還心驚肉跳地乞求是自己看錯。可現在他放到了我的眼前,看得再清楚不過。
看著那張粉紅色的車票,我一下子傻了眼。還留在嘴裏的那口麵一下子就哽在了喉嚨裏。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他連車票都給我買好了。而且就是今天的。他一秒鍾都不想讓我多停留。我是不是個烏鴉嘴啊,我說隻是來看看他,老天就真的隻讓我看看他就回去!
如此決絕的一個男人。這就是我如此深愛的一個男人!
我的手在桌子下攥起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到了肉裏,紮得生疼。可我就像沒感覺到似的繼續握緊。因為還不夠疼,還不足以把心中的疼痛壓下去。
我把頭低得很低,不讓他看見我的眼睛。我絕對不能在他麵前哭。被他拋棄了還在他麵前哭哭啼啼,我有那麼掉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