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醉的公主已經聽不進勸解,眼角眉梢都是嬌媚,清唱了一出《折柳台》,戲文就是一個不甘寂寞的大家閨秀,和教書先生日久生情的故事。素心感歎不管在哪個朝代,像這種春心蕩漾的事都是時有發生。
突然,她想起一件事:“蘭薰是誰?”
慕北寬愣了一下:“那個……我不能說。”
“有什麼了不起,說了會死?”
慕北寬憂鬱地看著她:“皇嫂在意了吧,皇兄是不是總提她?”
“提倒好了,死也不提。”
慕北寬輕輕歎口氣:“說起來,今天還是蘭薰的祭日啊,你去一個地方,也許能見到我皇兄。這事還是由他親自告訴你比較好。”
慕北寬越是覺得不適合說,素心越是鬱悶地想知道。
“胤禛丟給你照顧,陶昊天你要負責帶他回宮。”
悅蘭亭是個風景很好的地方,岸芷汀蘭,從亭上眺望,煙雨朦朧中有個人影,在湖邊放逐著紙船,每隻船上一截白蠟,火苗跳躍。細密的雨打熄了不少蠟燭,但湖麵上還是星星點點布滿閃亮的紙船,這該折多久紙船,點多少蠟燭啊。
素心有些震驚,難怪今天一直沒見他人影,原來到這裏來幹這個了。
她悄悄站在他身後,發現他神情憂鬱,臉上濕漉漉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
“撲通”一塊石子丟進湖水,砸碎了湖麵的平靜,正好打翻一隻紙船。
“誰?”淩厲煞氣的聲音響起,轉過身來,是一張已變得殺氣如霜的臉。 還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鐵青的臉色,仿佛要吃人。
素心驚得後退一步:“我是無意的。”
“誰告訴你這個地方的?”
素心不敢說,她怕慕北寬會因此被責罰,硬著頭皮說自己無意中發現的。 他似乎無心追究,冷酷無情地指著她:“滾,這個地方不是你能來的,這裏的每寸草都不許踩壞。”
每寸草!在他心裏,這裏難道是聖地,不容任何人踏足?素心從未被他如此喝斥過,心裏陡然委屈,提高嗓門:“有什麼了不起?姑奶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管得著?”心裏一怒,隨手撈起一隻紙船捏扁。
“啪”一記耳光響亮地落下,慕北辰陰沉的眼神像玄冰般寒冷,刺得她生疼。
天旋地轉。
素心甚至沒來得及等淚水落下,就掉頭狂奔,扔下了一串嗚咽聲,在風中飄蕩。
我好像打得太重了?慕北辰恍惚地看著手掌,掌心竟紅了,剛才打得有多重,她嬌嫩的肌膚怎經得起這樣重的掌力?他忽然有些心生悔意。
紙船被平整展開,紙上用小羊豪勾勒著一個少女倩影,雖然簡單數筆,而且被水打濕看不清五官,卻神情鮮活。
下麵寫著四字:蘭薰,歸去。
難道每張紙上都畫著蘭薰的倩影?這要多少時間?素心怔怔看著,從來不知道那個風流好色的皇帝居然這般專情,這個蘭薰究竟是什麼樣的美女?
她感到心中的刺痛。
蘭薰大概死了吧,他才會這麼懷念她。紙船和白蠟燭是祭給亡者寄托思念的。
她聽說活人永遠不能和死者爭寵,因為得不到和已失去是人間最珍貴的。
哼,想什麼呢,我又不要和蘭薰爭寵,我對那個色君從來不放在心上。這樣開解自己,她又昂起頭,並決定不再回皇宮,她不打算原諒那個竟敢動手打自己的男人。連爸爸都沒對自己動過手呢,那混蛋真當自己是所有人的皇帝了。
三天沒有找到素心,慕北辰莫名地覺得心慌。 整個宮裏都翻遍了,這次比上次更糟糕,上次失蹤至少瑞珠交代她是偷出去玩了,這次呢?她還會回來嗎?
鳳陽酒樓門口,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伸手跟路人討賞。他身邊地上插著一截很粗的毛竹,那是他賣藝的道具,走過的人都好奇地看著他攀上竹竿,跳一種很奇怪的舞蹈,看上去不柔美不優雅,卻野性熱辣。
圍觀的人一大群,給賞的卻不多。
“喂,那叫什麼功夫?”
謝特,這是鋼管舞好不好,不是功夫。素心翻翻白眼不予解釋。
“小叫化子還挺大架子,要飯的還裝什麼。”
素心板著臉。她不缺錢,宮裏帶出來的衣服首飾賣了一堆,腰包裏還鼓鼓的,她隻是想學黃蓉乞討,看有誰對一個又髒又醜的小乞丐真正的好,結果很失望。
一枚銅錢扔過來,不偏不倚砸到她腦袋,引起圍觀的大笑。
素心火了,撿起銅錢準確無誤還擲過去,砸得那地痞模樣的少年一陣發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