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入院中的內侍和女官都凶神惡煞,好似活閻王一般。小內侍三下五除二,就將宮婢們如趕雞一般全都趕到了院中。女孩子們惶恐不安地擠作一堆,大氣都不敢出。丹菲摟著八娘站在角落裏,冷眼看著。
黃女史得到消息,匆匆趕來,氣急敗壞道:“孫女史,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姓孫的女史攔下她,道:“宮中有貴人失了寶物,特讓內侍們來搜查。”
黃女史嗤道:“我院中的宮婢,平日不是洗衣就是倒恭桶,連掖庭都沒出過,如何去宮中行竊?”
“即便不行竊,也保不了和賊人溝通,幫著窩藏贓物!”
黃女史氣極,也明白過來院中不知道哪個宮婢得罪了貴人,人家要尋個借口來整治她呢。黃女史自己也不過是個沒品級的小女官,管不了事,隻有眼睜睜地看著那群內侍如豺狼一般衝進了屋中,裏麵頓時響起翻箱倒櫃之聲。
宮婢們聽得瑟瑟發抖,人人麵色發白,恐慌不安。
過了半晌,內侍們從屋中退了出來。一個內侍與那孫女史附耳說了幾句。
“沒找到?”孫女史皺眉,忽然伸手指向院中的這群宮婢,道:“你們,挨個過來搜身!”
眾人一驚。不待她們反應過來,兩個訓練有素的高壯宮婢就衝了過來,就近抓著一個宮婢拖進了屋裏去。
“不是我!”那宮婢嚇得直叫,隨即就被孫女史甩了兩個耳光。
“不讓搜身,就當你偷了東西!”
“我沒有!”宮婢驚呼,隻得被拉進屋裏搜身。
過了片刻,她才紅著臉抹淚出來,卻是鬆了口氣,逃過一劫的樣子。
女孩子們見了她的教訓,都不敢再哭鬧,挨個乖乖地進去被搜身。輪到丹菲的時候,她也同旁人一樣溫順老實。進了屋後,低頭順眉,半個字都不說。
“叫什麼名字?”孫女史問道。
丹菲答道:“回娘子的話,奴叫段寧江。”
孫女史的兩道目光立刻就如火炬一般,直直朝她照過來。這正印證了丹菲心中的猜測。今日之事,果真是有人針對自己!
她不動聲色,做出一副溫順怯懦的模樣,女史叫她解衣就解衣。
孫女史不但叫手下宮婢把她衣服搜了一遍,還把她的發髻也拆了,全身從上到下都搜了個徹底。丹菲心裏其實也又惱又羞,氣紅了臉,隻好一個勁把頭低著,做害羞狀。
孫女史忙活了半晌,一無所後,也氣得滿臉通紅。明明說好了會在這個段寧江的床鋪裏搜出那塊玉,卻是連枕頭被子都拆開了依舊什麼都沒找到。莫非那人沒有將東西放好?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孫女史氣不打一處來,又無理由留下丹菲,隻好揮手將她趕走了。
等到把所有宮婢都搜過一圈後,傳說中的那個寶物依舊沒有找到。
黃女士冷笑道:“既然我們這裏沒有,孫女史不妨去別的院子悄悄。眼看天色暗了,就要關閉宮門了,你還得回去向貴人交差不是?”
孫女史氣得甩袖子,越過人群狠狠瞪了丹菲一眼,帶著手下宮婢和內侍怒氣衝衝地走了。
丹菲從始至終都沒抬頭,聽到她們遠去的腳步聲,才鬆了口氣。這時她才發現,後背已經濕透,手掌裏也被指甲掐出四個深深的印記。
說不惶恐也是騙人的。崔景鈺當初提醒她的話,她口頭不屑,其實也是聽進了心裏的。皇宮中的貴人皆是權力滔天之輩,她又是掖庭中最卑微的粗使宮婢,任上麵的人隨便動動手指,就可以把她當螞蟻一樣摁死。
今日她是逃過一劫,也是因為對方太笨,藏起來的東西被她發現了。若她們下次吸取教訓,翻東西的時候硬塞點什麼珠寶說是她偷的,她也一點辯解之法都沒有。
“今日之事,不得妄議。”黃女史道,“我也不知你們中誰得罪了貴人,我也不想知道。將來若有什麼不測,也不用來求我救你們。我也救不了。好了,都散了吧。”
說罷,長歎一聲離去。
丹菲帶著八娘回屋,眼角掃見朱娘子正失魂落魄地呆站在原地。似乎察覺到丹菲的目光,朱娘子受驚般望了過來,隨後逃似的奔進了她所住的西廂房中。
丹菲她們屋裏自然也是遍地狼藉,如同進了賊一般。被褥衣物更是被翻得到處都是,許多人的枕頭都被劃爛開來。女孩子們總有些私房和釵環,也丟失了不少,眾人怨聲載道,氣得直哭,可又無可奈何,隻好尋來針線縫補。
“也不知丟了什麼東西,居然想到來我們這些粗使宮婢處尋找。”八娘抱怨著,“若真丟了東西,不該是身邊人嫌疑最大嗎?”
“你沒聽黃女史話裏的意思,分明是上麵有人故意栽贓呢。”楊六娘道,“也不知道是誰這麼倒黴。行竊銷贓可是重罪,按照宮規,可少不了要挨一頓板子呢。”
丹菲的被褥枕頭被劃得最爛,顯然那群人在她這裏下了大力氣。她一直忙到快熄燈,才把枕頭勉強縫補好。此時屋中眾人都已經睡下。丹菲取來馬桶,裝作要解手,轉去屏風後。
從屏風縫隙中留意了一下動靜,丹菲才揭開了馬桶蓋子。她一手捏鼻子,一手捏著別在桶沿上的一根不起眼的灰色細繩,輕輕一提,一塊白玉環就被拎了起來。
白日裏那些人翻箱倒櫃,卻果真沒有一人想到來檢查一下馬桶。丹菲此招押對了寶。
丹菲隨即拿草紙把白玉環包起來,塞進懷裏,又拿了衣服水盆,去院角的澡房衝涼。她把自己連同那個玉環都洗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