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動鑰匙,門打開了,隱竺才有事後的恍然,房門隻是帶上了,家裏有人。
門墊上的那雙鞋,赫然是吳夜來的鞋。或者是在軍校養成的習慣,他的鞋總是規規矩矩的在那兒,仿佛每次脫鞋之後,都會動手仔細擺放一般。不像她自己的鞋,經常一個歪著一個倒著,還往往一隻壓著一隻,很能如實的反映主人急於擺脫它們的心情。
隱竺踢掉自己的鞋,跑進屋裏。推開房門,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映入眼簾。
吳夜來正在換衣服。他的便裝都放在家裏,所以從部隊回來,往往先回家換了衣服再出去。聽到開門聲,他手上的動作隻僵了一下,轉而就迅速的把襯衫穿好,係好每一粒鈕扣,轉過身來。
隱竺隻是呆呆的站在門口,任自己湧起的那些狂喜在他的不為所動中慢慢的消耗掉。記得是結婚後他第一次回來,她有些忘形的撲到他的懷裏,被他穩穩的推開,當著全家人的麵,毫不猶豫的推開,她就再也沒嚐試過那麼直接的表達自己。不斷的離別,帶來的不僅僅是疏離,更多的是每次相聚時的無所適從。仿佛每次剛剛讓自己習慣了身邊多了一個人,剛剛讓自己能夠自然的流露些小女兒的嬌態,他就要再次離開。
所以,並不是她已經穩重到可以自恃,而是她找不到既能自然流露她的情感,而又能被他欣然接受的方式。久而久之,她隻能不斷的收斂,調整,再收斂,再調整。很久以後,她才意識到,並不是成為他身邊的那個人,就可以結束一直以來的仰望。兩個人之間的視角差,並不會因為站立的距離有所變化,因為,他們始終無法處於同一高度。
每次,都是她主動噓寒問暖,每次,都是她主動像他彙報家裏的大事小情,每次,都是她忙前忙後的伺候著,這次,隱竺不想再先開口。誰比誰更辛苦還不一定呢,怎麼就他一回來就要當爺似的恭敬著?!
到底意難平。昨晚的那個電話,怎麼也難完全不在意吧。隱竺知道自己這樣賭氣還是有些孩子氣,可是她就是下定決心,他不開口,自己也不理他。
吳夜來的臉色有些沉鬱,“怎麼回來了?”
“休息。”話說出口,隱竺忽覺鼻子有一點酸,這就是自己那麼渴望的那個人,如今卻依然形同陌路,此不知彼事。種種的希翼,種種的對美好生活的設想,早就湮滅在他一貫的靜若沉潭之中。
“我正要去醫院,”吳夜來難得的交待了一下他的行程,“晚上我陪奶奶。”
對著他,隱竺發現自己不論頭腦還是語言,功能都被凍結。他說的話,聽起來都很正常,但是就是能讓她沒有辦法接下去。對話,最簡單的溝通方式,在他們中間出現的頻率越來越低。
吳夜來繞過她,走到門口去穿鞋。對於隱竺的沉默,他並不是沒有覺察,她嫁給他之後,話越來越少,現在更是惜字如金了。以往那個隻要揪住他,就能自己滔滔不絕的說上一天的女孩,不知道消失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