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他推開窗,看見有幾隻雉雞飛過,銀綠色羽毛煞是好看。

他下樓去吃下午茶。

沒想到遠在異國高原可以吃到新鮮生煎饅頭。

“來,伯誠,喝一杯龍井茶。”

鄧伯誠苦笑說:“我真要走了。”

“你還沒聽我向你推薦誰。”

“誰?”

“我有一個兄弟,英年早逝。”

“我聽過這件事,深覺可惜,他好像比你大一歲。”

王灼榮歎口氣,“正是,他與大嫂交通失事失救,遺下一子一女,女兒今年二十六歲。”

鄧伯誠揚起一條眉毛。

“她叫王庭芳。”

“一個小女孩?”

“二十六歲不算小了,未婚,獨身,品格良好,十三歲進倫敦大學修人文學及新聞係,十八歲在史密夫讀完博士往聯合國工作,此刻幫安南屬下一組研究第三世界國家節育問題,已有十年工作經驗。”

鄧伯誠瞪大雙眼。

“一年,十二個月,我想她能勝任。”

“你開玩笑!”

“不,我說真的,初生之犢不怕虎,她出身富裕,肯定不會貪汙瀆職,身家清白,沒有曆史,學識與工作能力一流,精力充沛,一日工作十六小時毫無倦容,這樣的人哪裏去找。”

“隻是一個普通女孩!”

“那樣還算普通?”

“這世上滿是有能力父母栽培的平凡天才兒童,融島怎可交在他們手中。”

“伯誠,你迂腐,融島一早應轟走你這樣的首席顧問。”

“政治不是藝術,單憑想象力及創意行嗎?”

“你已走投無路,不轉彎更加不行。”

王灼榮取出一張照片放在桌上:“王庭芳。”

照片中是一個清麗可人的年輕女子。

“這可不是參加華裔小姐比賽。”

“伯誠,你與其他攝政王的指標其實是一年後一人一票,這一年後由誰出任都一樣。”

“我不能接受這樣兒戲的人選。”

王灼榮看著老友,“無論哪個機構得到王庭芳這樣的人才都應慶幸。”

“我不是那樣意思。“

“那麼,算是我誤會,你也不要介意。”

王灼榮的話已說完,他站起來預備送客。

鄧伯誠遲疑一下,忽然之間作出一個決定,他把桌子上王庭芳的照片及履曆收進公事包裏。

“你說得對,老王,依此刻民智推理,一人一票可能選出當紅歌星小露寶。”

王灼榮微笑,“質素也不會比本世紀曆屆美國總統更差。”

鄧伯誠笑得哽嗆。

他們互相拍著對方肩膀。

司機把車子駛出來,鄧伯誠有要事在身,匆匆上車去了。

那一天,淅淅下著油似細春雨,水仙花一望無際的在路旁盛放。

鄧伯誠不由得自言自語吟起來:“美麗水仙,我們為你早逝哭泣,如早升旭日,尚未看到午辰………”這是他在大學讀英國文學時背過的濟慈的詩,至今尚未忘記。

車子經過,大閘門又緩緩關上。

在地球的另一頭,小小公寓房子內小小臥室,一張雙層床,下格睡著一個小男孩,上格卻是個年輕人,床不夠長,雙腿伸也不是縮也不是,他也勉強將就,睡得十分香甜。

外邊狹窄的客廳,年輕人的兄嫂正忙著張羅早餐,吃了好上班去,小市民生活節奏緊張。

“去叫小寶起來。”

“這孩子十歲整,日日需父母苦苦哀求才會洗澡、吃飯、做功課、起床、睡覺。”

“沒有一樣自動,是謂小孩。”

“他抱怨鞋子又小了。”

“是,每隔三個月褲子太短、衣服太窄。唉,黃口無飽期。”

大嫂進房去把孩子拉起來梳洗。

“真得訓練小寶獨立。”

“一日到黑恐嚇他要不學乖要不送去寄宿,一日麵青唇白回來說:媽媽黃鬆治去了倫敦寄宿,原來真有如此悲慘遭遇,我說你別擔心,我家負擔不起這種刑罰。”

孩子惺忪換上校服。

大嫂瞄了房門一眼,“二叔這一覺又得睡到下午。”

“別去理他。”

“半年了,不知是我們成功抑或是他失敗,也不見他找工作,成日吃了就睡,其樂融融。”

“你是大嫂,包涵點。”

大嫂說:“我替他可惜。”

一家三口出門去。

在電梯裏大嫂還在說:“當日老爹辭世,節蓄公平分兩份,我倆用來置業,至今經濟稍微複蘇,日子還過得去,他卻用來留學,如今多才博學,一肚皮學問,日日睡懶覺。”

“他好像打算教書。”

“校車來了。”

周啟之在小床上轉個身,他每句話都聽到。

他睜開雙眼,心裏想:真該找工作了。

可是全部資本已經用來遊學六年,文憑一大堆,戶口無一文,究竟會些什麼,他也說不上來。不過再不搬出去,怕啟超在妻子麵前日子不好過。

連侄兒小寶也問他:“二叔,你不上學,也不上班,你做些什麼?“

這便叫做社會壓力。

他起床梳洗更衣,電話響了。

原來是早他三年回來的老友林森。

“啟之,出來喝杯茶。“

“半小時後我到你辦公室見。“

需開口了,已經睡飽,真該找份工作,賺取薪酬,養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