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您準了?”思冉一臉的驚喜,心中打了多天的腹稿竟可以免了。
“其實離兒還很小的時候我就不想讓她在京中呆著,看看翊兒,她小時候雖然不如離兒乖巧,好歹也是聽話好孩子,現在呢?頤指氣使,全然沒有一點府裏的規矩,成天價口裏就是吳王府的郡主怎樣怎樣,義王府的郡主怎樣怎樣,明天比到公主身上了可有的叫了,祖宗的章法全讓她給破了,我又不好說。”老人家無奈的攤攤手,的確一想到那個刁蠻無狀的大孫女他就頭痛,原本他還想著讓羽翊入宮幫襯的,現在這個樣子,他可不敢作此指望。
“羽翊怎麼會變這樣?我也有日子沒看到她了,隱約聽遠律提過。”
“所以說,這幫孩子就不該在京城裏長,好東西學不到,淨是些花紅柳綠風花雪月,都是些草包!看看遠政遠鴻遠律他們兄弟,當年淑媛下岑南避戰,在你家裏一住七八年,回來個個聽話孝順,民生疾苦都很能體諒,遠律和他媳婦就不行了,一個任性,隻知道些詩詞歌賦,一個從進門起小姐脾氣就沒改過,看看她再看看你和文舒,泥雲有別。”
文舒是大少爺的妻子,也是小的時候在岑南定下的婚事。岑州是西朝景色氣候極佳之地,不旱不澇,不暑不寒,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林家的祖上的祖上也是從岑州遷來,時人雲:“寧得岑南半畝田,不要賈京半片天。”可見其閑適。
思冉星光閃動的眸子就黯淡了刹那,思緒在田間小道裏徘徊,空中飄逸的再不是檀木龍涎,而是風,一點點輕輕的吹著一地的春麥,勾著她,也勾著他。她卻不能沉迷,生生的拔了出來。“我也有這麼一層顧慮,小孩子還是不能太驕縱了,月盈則虧。”
“罷了就由她們去吧,好在翊兒模樣也算周正,以後擇門當戶對的嫁出去也沒太大幹係,我不指望那孩子光宗耀祖,隻要不惹麻煩就好了,全是老三媳婦害的。”
“爹爹也不要對羽翊太過苛刻,畢竟還隻是十四五歲的孩子,也是不懂事的。不是聽說孫少爺們都還不錯麼,聽說都是文武雙全的,這樣下去延苻遲早會明白的。”思冉再不抬頭,隻垂首把玩鬆山石雕的茶杯,隱隱看去裏麵紋路依稀,不禁心中暗讚造化方物。
“可別提你老三媳婦,真個是讓人不省心的,前些日子他們家羽琦練騎馬把腿摔了,你知道的吧?”
“我和嫂嫂過去看過了,傷得確實不輕。”思冉斟酌著如何回應,心知八九該是老爺子的牢騷話,也就順著寬心。
“她就要把孩子抱回來,不要再去崇文館念書了,你說說這叫做什麼話,東宮崇文館,生二十人,以皇緦麻以上親,皇太後、皇後大功以上親,宰相及散官一品、功臣身食實封者、京官職事從三品、中書黃門侍郎之子為之。林家的少爺們能去讀書,是從太高祖傳下來的恩典,她也在京城長了這麼大,這種話也能夠講的出?虧得你娘勸了她好些日子。”
“誰讓當初是爹爹把親事給定下的呢,不是看她和遠律挺好?”思冉笑笑,神色之中微有促狹捉弄之意,也不明示,“爹爹不必太急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倒是羽琦也太皮了一點。”
“要真能自求多福就好了,就怕這老骨頭回去見祖宗落下一身罵,想想也覺得沒有顏麵。”
“老爺子您這是自擾了,林家列宗哪一個是操心榮華的,就隨他們去吧,我這就回了,改天把我藏的清明前的碧螺春給您送來,您這個,有點過了……”該說的都說了,該應的也都應了,思冉把手裏的茶具一頓,說著就要退出書房。
“先不忙走,孩子,你離京好歹也要跟萬歲說一聲,也不枉聖上總問我遠鴻遺孤的事情。”林相手裏的拐棍擋住了要走的思冉,輕輕敲打。
“嘿,我說呢,老爺子怎麼今天這麼好說話,原來還有後招,那我就進宮叩謝皇上聖恩去,依老爺子的意思,是不是還要把小丫頭帶去?”
“不用了,下月十五皇上過來,不是去年你把萬畝地的糧和家裏頭存的都捐了麼,聖上也是多半因為這個,況且你和老二少年的時候不和他多有來往的麼。”
“仲秋,怎麼挑這麼個日子,他不是應該在他的鬱秀宮看戲賞月的嘛。”
“要不怎麼能顯示出來殊榮呢,皇上皇後太子,寵妃二三,公主五六,皇子五六,王爺王妃十餘人,上頭劉公公吩咐我們照這個架勢安排。”
“也好,就等那時再請命回江南。”
背對著林相,思冉的眉梢擰成了奇怪的形狀,不出聲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