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西,禦史府。

幽雅別致的後花園,唐府小姐的繡樓便坐落於花園的東南麵。

兩層高的精舍樓閣,不難看出唐大人對女兒的疼愛。

長安城的官宦之家很少有不曉得唐禦史的千金的,一個已過雙十年華猶待字閨中的女子怎麼可能不惹人非議?

唐禦史以公正清廉聞名,而他的愛女則以高齡未嫁馳名。

二十四歲,的確是過大的年紀了。

長相清秀的唐沁兒近年已無人上門提親,而唐府也免了不少煩惱。

“唉!”長長的歎息聲逸出薄唇,可見主人的無聊心境。

“小姐,無聊啊。”燕兒了然地開口,單看她們小姐懶洋洋地趴在窗邊的動作就知道她有多無聊了。

“剛賺了幾千兩銀子,老爺不會再讓您出去的。”

“我知道啊。”唐沁兒柳眉微挑,“所以無聊啊。”

“彈琴吧,小姐。”雀兒提議。

唐沁兒興致缺缺地擺手,“還是你彈吧,我的琴技有武功一成好,我就偷笑了。”

“噢。”很識趣的聲音,小姐的功夫好,但講到琴棋書畫與女工?唉!人果然沒有十全十美的。小姐對於琴棋書畫還略有涉獵,但女工?噢!真是慘不忍睹,根本沒有人看得出小姐繡的是什麼。

悅耳的琴音響起,唐府沒人會認為這是小姐彈出來的,大家都太熟了。

當琴聲在唐府悠揚飄揚的時候,唐沁兒與貼身侍女燕兒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出了唐府的後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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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的街市,此起彼伏的吆喝與叫賣聲。

叫聲喧,鬧聲哄,正是長安東市的寫照。

“迎賓樓”的金字招牌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亮,絡繹不絕的客人看在掌櫃眼裏簡直是心花怒放,尤其今天他的東家就在樓上用餐,就更加值得高興。

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美女的禍國寫照,也是最實至名歸的形容。可是,一旦這樣的形容詞用到了男人身上,就不是那麼讓人快意了。

蘇浩風寒著一張顛倒眾生的臉,不悅地看著窗外。

他的美貌非筆墨可以形容,真是讓女人嫉妒,男人瘋狂。縱使他劍眉緊蹙,依舊無法阻止愛慕的目光如潮水一般地湧來。

誰說隻有女人才是禍水,男人長得太美更是禍水中的禍水。

隨侍的四大護衛很努力地不去注意主子的神情,他們連同情都無法同情了,因為不能建議主子去毀容。

青影輕閃,一人躍入樓中。

幾乎是瞬間發生的事——無情的長劍貫入蘇浩風的身體,即使他反應夠快的護衛救援得及時,依然無法使他避開左臂的一劍。

四大護衛的功夫已經不錯,但顯然來人的功夫比他們更好,以一敵四仍綽綽有餘。

“姓蘇的,今天你休想活命。”男人的目光怨憤,出手毫不留情,收拾了四大護衛後劍花一挽直奔麵色蒼白的蘇浩風。

“少爺,快走。”四衛之一死命地拖住男人的腿,為主子爭取逃命的時間。

蘇浩風跌跌撞撞地跑向樓梯。

長劍破空,冰冷無情地刺向奔逃的人。

失足滾落樓梯,劍招失了準頭。

劍風掠過頭頂,挽起的長發流瀉而下,也同時掩住了蘇浩風魅惑眾生的臉。

一個披頭散發的男人踉蹌奔過街市,雪白的儒衫鮮血盡染,而身後尚有一名苦追不舍的青衣武士。

唐沁兒無意介入別人的恩怨,卻有人並不這麼想。

燕兒幾乎是想也沒想地便挺身向前要替白衣男子挨上那就要臨身的一劍。所以,縱使別人的恩怨與己無關,唐沁兒依然不能坐視侍女平白受傷,即使是自找的。

寬大羅袖中玉指輕彈(當然無人得見,衣袖太寬了),便聞“叮”的一聲,劍鋒走偏。

“什麼人?”青衣武士暴喝,額上青筋突顯,可見有多麼的憤怒。

唐沁兒伸手拉起侍女,輕柔地道:“還好吧?”

“小姐,我以為自己會死。”驚愕之後便是失聲痛哭。

“魯莽、善良遲早會害你早死的。”唐沁兒淡淡地陳述,“閑事莫理,不曉得嗎?更何況他人的是非恩怨,你我並無權幹涉。”

“他都受了重傷,非要他死嗎?我可不想見死不救。”燕兒的話中有話。

唐沁兒輕輕一笑,道:“受傷的一定是好人嗎?小心畫虎不成反類犬。”

“小姐。”燕兒皺眉,她不懂小姐,即使她從小便跟在小姐身邊。

“你沒看到那人一臉的暴怒,似乎與這人有著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一般,我不確定他們誰比較值得可憐。”唐沁兒雲淡風輕地說,似乎仍有繼續逛街的閑情逸致。

燕兒苦笑,小姐的話真是該死的有道理。

長劍破空直刺,劍鋒奇詭,“納命來。”青衣武士找到目標,下手絕不留情。

輕而易舉地閃身避過,唐沁兒一臉的平淡,“我無意介入他人恩怨,何必如此?”

“你已經介入了。”虛弱但肯定的聲音來自浴血的白衣男子。

“小姐,給他止血啊。”燕兒驚呼,再這麼放任他的傷口流下去,不死也難。

行雲流水般的身形步法,揮灑自如的精妙招式,不費吹灰之力地擊敗對手。唐沁兒看起來輕鬆愜意極了,但那落敗而走的武士卻極其氣餒。

運指如飛,點穴止血,快、準、神,“走了。”唐沁兒收手後退,準備走人。

“他呢?”很擔憂的表情。

唐沁兒不由挑眉,“究竟你是小姐還是我是小姐?”是她太過縱容丫頭了,每一個都不太把她放在眼裏。非得讓她寒下臉才能起到一點恫嚇的作用,可是,那很辛苦呢。

“你啊。”燕兒暗自嘟囔,每次小姐不欲再多費唇舌的時候都來這一句,唐府的仆役十個有九個都清楚了。更何況是跟隨她十年的自己呢?

縱使她要走,也得走得成啊!

唐沁兒淡粉的衣裙被一隻血手扯住,而手的主人沒有絲毫要放手的打算。

“救我。”很虛弱的聲音,不能想象在那頭亂發下的蒼白麵色。

“小姐,救啊。”燕兒的淚水開始泛濫,“他好可憐。”

唐沁兒挑眉,“我確信我爹不樂於見到我帶個男人回去。”

燕兒亦挑眉,主仆兩人的動作如出一轍,“奴婢也確信夫人不樂於聽到自己的女兒見死不救。”

“嗯哼。”唐沁兒目中有著無奈與認命,“把你教得太好是我最大的錯誤。”身為一個聰明伶俐又伶牙利齒的丫環的主人一定非常的可憐,她便是鐵證。尤其人還是她一手□□出來的時候,後悔就越發地痛徹心扉了。

聽她們的主仆的對話你無法想象這是主仆之間的對話,事實上她們是情如姐妹,早無主仆之分。

“我爹會跳腳。”這是唐沁兒伸手扶起那人前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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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唐靖宇的情緒要比跳腳激動得不知多少倍。

光天化日之下,唐禦史的獨身愛女扶著一個重傷的男子回府?這傳出去如何得了!

“我說過的。”麵對父親的憤怒,唐沁兒閑適以對,閑閑地向侍女證明自己先見之明的正確性。

燕兒亦一臉的坦然,“又嚇不到您。”事實上,府中上上下下無人不知最常惹得老成持重的唐大人動怒發火的人正是他的寶貝獨身愛女唐沁兒。尤其每次看到女兒麵對自己的怒火依舊自在無拘的表情時,情況會更火爆。

“馬上把人送走。”看到女兒無動於衷的表情,唐靖宇口氣一轉,“再不濟也要送到客房。”真正令唐靖宇肝火旺盛的地方就在於那個重傷男子此時此刻正躺在愛女的繡閣廂房內,即使是廂房也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燕兒,你去。”唐沁兒不動如山地歪坐於軟榻之上,根本對父親的憤怒無動於衷。

燕兒撇撇嘴,“我沒力氣,他太重。”人是小姐扶回來的,就不該假手第二人,又不是人人都有小姐那樣的絕世身手,提一個大男人跟拎塊布一樣那麼簡單,至少她做不到。

“我剛換過衣服,不想動。”淡淡的口吻,“爹,要不您來。”

“唐沁兒——你想氣死我?!!”唐靖宇怒發衝冠,為什麼?為什麼他的女兒會被那個人教成這副德行?他原本該有一個文靜乖巧的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