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頓鎮北軍並非一件易事。將官們大多都是靠賄賂秦將軍得到提拔,不僅半點本事全無隻是沉迷聲色,甚至虐兵欺民,貪汙軍餉,幹盡壞事。兵士們每日隻琢磨如何討好將官,自然疏於操練。範靜淵知道,若隻訓警兵士,隻能治標,不能治本。於是他痛下決心從將官整頓起。他仔細斟酌後,撤換掉軍中四成將官,頓時鎮北軍裏上下動蕩,人人如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不過這招果然厲害,全軍上自副帥白安,下到普通軍士,個個知道這老侯爺的兒子、皇上的伴讀,並不如他們想得隻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不過也不用怕他,”白安懶洋洋對手下道:“他不過就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現在玩玩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威風,我們配合著就是了。要不了多久,等他這股新鮮勁過去了,我們再給他點顏色看看,也讓他知道,咱們偌大個鎮北軍,姓白,不姓範!不過你們這些時跟我收斂些,別在這種時候鬧什麼事兒出來,我保不住你們!”
得了白安的警告,將官們便個個對範靜淵恭謹順從,心裏卻等待翻身的機會。範靜淵沒有看出他們的這些把戲,以為是自己整頓鎮北軍小有成效。他從前無暇安排舞萼北上,現在鎮北軍大有起色,西北也風平浪靜,他便迫不及待的給京裏去信,要舞萼準備北上。沒想到舞萼卻回信到京裏還有若幹事務需要安排,將動身日期一拖再拖。
“她這是幹什麼?”範靜淵煩躁不安,對唐十六抱怨道:“我離京也已有兩三個月了,照理說她早就應該把一切事務安排妥當,怎麼會拖到現在?難道她不想來西北了麼?”說到這裏,神情越發沉鬱。
唐十六忙安慰道:“小爺,小夫人也許真的是京裏有急事脫不了身。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去京裏看看。”
範靜淵差點便點了頭,但一想,還是道:“算了。她若真的不想來,我又何必強求?再說現在才三月,西北太冷,她晚點來也好。”
這一拖又是數月。草原複蘇解凍,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以遊牧為生的涼國人找不到青草飼養牛羊馬匹,便蠢蠢欲動起來。終於有一日,一小撮涼國人竄過邊境搶劫集市,被唐十六的巡邊軍隊正正遇上。涼國人寡不敵眾,死的死,逃的逃,頭目還被唐十六活捉。回到鎮北軍好好一審,發現這頭目居然是涼國大將軍赤和的親兄弟。
赤和想著和範靜淵從前在京城裏打過交道(注:見24章),便送信來要範靜淵放回他兄弟。範靜淵自然不肯,對信使道:“告訴赤和,若是他拿涼國皇帝來換他兄弟,我會考慮。”
赤和大怒,索性帶了重兵壓到境上,聲言若範靜淵不歸還他兄弟,他便踏平西北。範靜淵哈哈大笑,隻道:“口氣真大!他盡管放馬過來,我倒真想看看他有什麼本事踏平西北!”
赤和還以為鎮北軍一如從前不堪一擊,十分輕敵,兵馬尚未整頓休息便強攻邊境,沒想到經過幾月辛苦操練的鎮北軍今非昔比,氣勢如虹,將勞累的涼國士兵打個措手不及,大敗而歸。
這是幾年來第一次勝仗。消息傳到京裏,舉朝歡欣,揚眉吐氣。皇上龍顏大悅,賜下豐厚賞賜,鎮北軍上下士氣更加鼓舞。白安躊躇滿誌道:“還等什麼?我們乘勝追擊,打到他們涼國皇宮去!”
範靜淵不由冷笑:“我不怕話說得難聽,以現在的鎮北軍想滅涼國,那是癡人說夢!這次我們取勝,隻是僥幸罷了。白將軍和涼國人打了這麼多年的仗,應該知道涼國人的本事。若滅涼國那麼容易,這麼些年白將軍都在做什麼呢?”
白安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忍了很久才從齒縫裏擠出一句話:“那你說怎麼辦?”
範靜淵淡淡道:“涼國人吃了點虧,肯定想加倍要回去。他們現在回去舔傷口,等到他們再來,勢必比這次更凶猛。現在根本不是慶功的時候。我們得好好想想,如何讓鎮北軍,不,讓整個西北、整個中原,能擋得住涼國人的卷土重來!”
正如範靜淵所說,涼國人雖從邊境退軍,西北卻無處不是暗藏著危機,就連久無動靜的雷遠也忽然有了異動,頻頻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一現。前有外寇涼國,後有內患雷遠,空氣裏仿佛都能嗅到局勢的緊迫沉重。範靜淵麵色凝重看著台下列隊操練的士兵,心裏暗暗歎氣:“眼下她又來不了了。”
沒想到舞萼忽然送信來,說自己五月十八動身來西北。因為西北重重戒備,等信送到範靜淵手裏,已是五月二十。他不由大急,對唐十六道:“她來西北,必經凡鄒關。你帶人火速趕去接應。記住,這件事千萬保密,你悄悄的去,切不可讓任何人知道。”
唐十六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他看得出來小爺對小夫人異常珍視,若現在這個非常時期小夫人出了事,無論是落到涼國人手裏還是雷遠這幫土匪手裏,後果都是非同小可——他帶了人連夜趕往凡鄒關,日夜兼程趕路,終於趕在舞萼抵達之前到了凡鄒關。沒過兩日,舞萼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