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裏,沙克魯實在是忍不住了,扒在船沿上狂吐不止,仿佛要把胃裏的一切全都翻騰出來。
澤塔在一邊拍著他的背溫柔的說道:“老板,沒事兒的,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其實來的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
沙克魯雖然嘴上沒有說什麼,但是他的心裏卻覺得極度的悲涼,曾經他想過既然已經穿越到了這副身體,那麼就盡量的融入這裏的生活,可是直到這一刻,他確信自己永遠也沒法把自己當做一個印度人,這不是對一個民族的鄙視,卻也不想掩飾他對眼前景觀的態度,因為這裏的悲哀關及全人類。
人之為人,應該知道一些最基本的該做和不該做。世間很難找到一頭死象,因為連象群也知道掩蓋。再一次感謝我們的先秦諸子,早早地教會中國人懂得那麼多“勿”: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動,己之不欲,勿施於人……
有時好像管得嚴了一點,但沒有禁止,何以有文明?沒有圍欄,何以成社會?沒有遮蓋,何以有羞恥?沒有規矩,何以成方圓?
在恒河邊,自己看到的是,人的肮髒、人的醜陋、人的死亡,都可以誇張地裸露,都可以毫無節製地釋放給他人、釋放給自然。由於印度的人口爆炸,這種行為正在變成一個前所未有的聚合,龐大的人群正日以繼夜向河邊趕來。
說什麼要把自己的生命自始至終依傍著恒河,實際上是畢其一生不留任何餘地地糟蹋恒河。沙克魯不禁忿恨的想著,早年恒河還清,尚能照見人臉的時候,人們至少還會懂得一點點羞恥吧,現在在恒河眼中,這群每天早晨破衣爛衫地一個勁的汙染,長時間擁塞在河邊等死,死了後還要把生命的殘渣丟在河水中飄蕩、炫耀的人,到底算什麼?
可能會有人解釋說一個天天被河水洗滌的民族多麼幹淨,一個在晨霧中男女共浴的圖景多麼具有詩意,而一種古老的文明習慣又多麼需要尊重。可是眼前的一切,讓沙克魯覺得一切的解釋都是那麼的蒼白和無力。今後哪怕有千條理由讓自己來說幾句“恒河晨浴的美麗,自己的回答都將是:眼睛不答應,良知不答應。因為在那裏看到的不是一個落後的風俗,而是一場人類的悲劇,所以不能不較勁,不能不沉重。
惡濁的煙塵全都融入了晨霧,恒河彼岸上方,隱隱約約的紅光托出一輪旭日,沒有耀眼的光亮,隻是安靜上升。我看著旭日暗想,對人類,它還有多少耐心?
PS:本章部分內容來自於餘秋雨先生的《千年一歎》,特此聲明,另外大家如果對印度有興趣的話,可以看一看這本書的印度篇,寫得很是真實與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