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被至親殺害的,唐凊蘭猜想過很多種可能,卻唯獨忘了這茬,怪不得那個人在出事的前一天會表現得那麼反常。
那人出事是在晚上,白天發生的事還曆曆在目,唐凊蘭清楚地記得每一個細節,男人說的每一句話,每個詞,還有男人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仿佛就在昨天,其實早已遠去。
追憶一段心如死灰的過往是一種殘忍,其殘忍的程度不亞於拿著鋒利的刀子活剮活人身上的肉。
唐凊蘭到死都不會忘記那一天,如同每一個朝夕相對的日子,她站在家門口目送著男人騎自行車去距離這裏有7、8裏的學校教書。
唐凊蘭環顧了一下稍顯簡陋的小平房,兩室一廳外帶一個小廚房,剛搬來的時候牆壁有些發黃,那時男人特意從鎮上買了一些淺色係的壁紙將已經出現斑斑劣跡的房間裝修了一番,現在看來除了有些陳舊的家具看起來顯得格格不入外,其他方麵在兩人的布置下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彌補。
淡色的壁紙、複古的窗簾、手工的碎花桌布、桌子上擺放著用塑料瓶子剪有花邊的簡易花瓶、以及花瓶中裝著男人每天踏著晨露采摘回來的野菊花,這些都是兩人誌趣相投的見證。
自從唐凊蘭和男人私奔,就從盛極一時的京城逃到這個無人知曉的偏僻一角,或許這裏就是人們口中避之不及的窮鄉僻壤,但是在唐凊蘭看來卻是難得的一塊淨土,一塊隻屬於她與男人的淨土。
他們住的地方不過是山腳下的一棟小平房,這裏人煙稀少,隔一段距離才會有一戶人家,放眼望去是被蓊蓊鬱鬱的樹木包裹住的青山。
原本屋前是一塊很大很寬闊的荒地,現在已經被男人開墾出來種上了這個季節的蔬菜,四周用木柵欄圈出一塊空地,在柵欄上纏繞的正是她一個月前種的牽牛花,現在不僅長出了裝飾籬笆的藤蔓,在枝梢的末端和中間還綴上了一朵朵淡紫色、深紫色、白紫相間的小花,花瓣上還沾染著清晨的露珠,被透過樹梢縫隙的斑駁光影一照耀就會閃著亮晶晶的彩色。
靠近屋簷的一角,經過男人收收撿撿一番,修整出一塊小型的花圃,裏麵種的既不是女人鍾愛的玫瑰,也不是大富大貴的牡丹,反倒是稍遜風騷的芍藥。
如果說豔麗絕倫的牡丹稱為花王,那略遜一籌的芍藥隻能稱為花相。但是唐凊蘭偏偏就喜歡隻能算作中人之姿的芍藥,並不是退而求其次的勉強,而是深知物極必反的不變定律後內斂的一種含蓄表達。
在這一點上,唐凊蘭和男人的默契度堪稱為百分之百,在某種層麵上達到最大程度的不謀而合。
或許是淵明先生詩中營造的意境太過美好了,讓有著憤世嫉俗的唐凊蘭和男人紛紛為愛而選擇淡泊明誌遮蔽其鋒芒,從此就歸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生活。一開始他們確實是如此單純地憧憬著,卻絲毫沒有考慮到很多突如其來的困境,尤其是噩夢般的致命一擊。
或許從一開始他們就是離經叛道的一族,才會肆無忌憚地選擇自由戀愛。
或許從一開始他們就是用心遠地自偏的心境來思考人生,才會義無反顧地放棄一切來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