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死老狼的那一箭正是這個喚作阿喜的拿弓少年射出的,一箭斃命,箭法不可不謂不好,而原先對地上的越山之主視而不見之人,正是衛越隊中年紀最小的虞樂,此刻的他正對著箭法奇好的少年抱怨,指責他技藝不精還愛逞能。
“明明是我先看見那狼的,可我叫的是唐統領,這裏人人都知道唐統領箭術無雙,若是他出手,射的就會是狼眼,那狼皮就還會是完整的,哪裏會變成如今這幅殘缺不全的無用皮相?阿喜哥,這都是你的錯,你說你出手這麼快做什麼呢?沒有這個金剛鑽你就別攬這個瓷器活,白白糟蹋了一塊上好的狼皮,真是暴殄天物。眼看著寒冬臘月就要到了,我還想著拿那狼皮求郭姨給我做個圍脖呢,被你這麼一射,別說是披風了,就是護手和護膝都做不出來了。”虞樂說話時一直拿睜得跟銅鈴那麼大的眼睛瞪著阿喜,說完還恨恨地橫了一眼他,然後便撇過身去,做出在生悶氣的模樣。
其實虞樂也沒有他所表現的那般生氣,他不過是在等著阿喜主動跟他道歉,想讓平時老是以欺負他為樂的阿喜跟他服個軟。可他等了許久都沒聽見阿喜哥說話,衛越隊的人也沒一個幫腔的,若是這事兒就這麼算了,他覺得麵子上過不去便就這麼背對著阿喜說道:“怎麼?啞巴了?連句抱歉都不會說嗎?男子漢大丈夫,不會做錯了事竟不敢認吧?”
“我是男子漢大丈夫,我也不是啞巴。”名喚阿喜的少年麵無表情地指出虞樂話中的錯誤,自覺沒有任何做錯事。
“那你怎麼一個屁都不敢放。”虞樂以為阿喜哥是羞於啟齒,不禁有些得意起來,說話也有些“得理”不饒人。
周圍的同伴並未因虞樂聽起來已經有些過分的話而有什麼過激的反應,顯然早已習慣了他這種說話方式,就連被他連聲指責甚至言語侮辱的阿喜似乎都沒有反駁的打算,仍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模樣,一如既往,沒有絲毫改變。
“小樂子,你難道沒發現那是頭垂垂老矣的老狼嗎?它的那身皮毛少了年輕力壯的狼有的油光水滑,就算做了披風也不會是什麼好貨色,肯定難看的要命,你阿平哥我敢保證,到時候即便郭姨按照你的要求將你要的披風給你做好了,你也不會要的。既然如此,何必多此一舉,平白無故地讓郭姨受累呢?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小李咋啊。”稱呼自己為平哥的少年看起來是衛越隊中除了唐統領之外最為年長的一個,看虞樂跟阿喜兩個鬥起氣來,又都不肯先服軟,而周邊的隊友都是一副袖手旁觀看好戲的神情,不得已隻好由他出麵做這個和事佬,反正這事兒他常做,也蠻得心應手的,辦法也簡單得很,就是將鬧僵了的兩人之間的誤會解釋清楚,挑理虧的那一方先下手,一旦誤會解開了,萬事好商量。
因虞樂是最晚加入衛越隊的,而且年紀又是最小的,所以不論他說什麼話,隊裏的其他成員都將其當做是小孩子說的玩笑話,既然童言無忌,也都不與他多做計較,笑過也就算了,都拿他當做永遠長不大的小孩一般,跟他說話的時候也總是習慣性地摸摸他的頭,衛越隊中幾乎每個人都養成了這個習慣,這麼些年都沒有變過,怕是不會輕易改過來。
這不,這阿平哥說完話,便依照慣例,摸了摸虞樂的腦袋,瞧著他鬧脾氣的小模樣,哈哈大笑了起來。衛越隊的成員平素一貫都是待在一塊兒的,同吃同住,互相開玩笑,打架鬧趣,都是胡鬧慣了的,於是此刻大夥兒也跟著笑了起來。
虞樂本以為這回可以反將一軍,讓那目中無人的阿喜好好地吃一回憋,不想不僅沒達到他既定的目標,還鬧了一回大笑話,被這些人給大大地取笑了一番,他難免有些別扭,雖然平時早已被取笑慣了,但這回他真的以為是自己占了理,而他多年的小心願也即將成功了,沒曾想最後還是功虧一簣,畢竟是年輕人,臉皮薄,丟了臉麵,希望又破滅了,一時轉不過來神,梗著脖子撇著嘴,不肯轉過身來麵對著正無情地嘲笑著他的損友,看那樣子倒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似的。
可衛越隊的成員像是沒看見虞樂裝出來的委屈,似是沒有半點同情心一般,仍是自顧自地笑著,有些甚至還邊叫著“小樂咋啊”,邊開虞樂的玩笑,嘲笑虞樂是不是要哭鼻子了,倒是從方才起便不動聲色的阿喜哥看虞樂那委屈至極的別扭樣,走上前去,輕輕地拍了拍虞樂的腦袋,麵無表情地對他說:“小樂乖,是阿喜哥的錯。披風,我日後陪你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