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家主薛紹一早便起來了,忙裏忙外地準備各色菜肴和他終於做成功的山楂糕,而薛月被他打發到門口去守著,叮囑他一看見道路盡頭出現青色帳幕的馬車朝著府門口而來便立時立刻回稟他,不得有誤。
披著晨露,在茫茫的霧靄中費勁張望的薛月,在自家主子下達這個奇怪命令的時候,心中似是對今日前來府上拜訪的貴客有了明確的認識,隻因整個帝都喜愛用青色帳幕裝飾馬車的有且僅有國士府一家,那這客人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月護衛,這麼早站在府門口,是家主要出門嗎?需要吩咐下人準備馬車嗎?”薛府的管家老薛問道。
“別忙了,薛老,主子吩咐在此等候一位貴客。”薛月回答的語氣很是謙卑,帶著恭敬,隻因這位薛管家侍候了三代家主,是薛府中資曆最老的人,雖然名為下人,實則連如今的薛家家主薛紹對他亦是客客氣氣的,從未拿他當下人看。
“想必這位貴客定是身份不凡吧,竟勞駕家主身邊的貼身護衛親自前來等候。”薛老眼中精光一閃,似是想到什麼。
“的確不凡。”薛月想起昨日剛對主子再三保證會對來客的身份三緘其口,對薛老的揣測應和一聲便不說話了。
“自古都有君子遠庖廚一說,可老奴聽說昨日家主竟然親自下廚了,還把廚房裏的下人都給譴了出來,隻留了你一人在身邊,有沒有這麼一回事?小老兒很是好奇,家主究竟做了什麼珍饈美味,不知月護衛可否告知一二?”薛管家見薛月似是不打算告知今日這貴客的身份,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又旁敲側擊地問了一些看似不相幹的問題。
做了薛紹這麼多年的貼身護衛,薛月也不是個蠢人,自然能聽出薛老問他這些話的真正目的,他如此費盡心思地向他打探情報,無非是想知道今日來的客人到底是誰,而他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說出那個名字。
“昨日我也被主子轟了出來,隻有他一人在廚房裏。薛老,我一個做奴才的,哪敢打探主子的所作所為,薛月是真不知道主子昨日做了些什麼。不過,主子昨日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倒是蠻高興的,想必是做出了什麼好東西了吧,隻可惜主子的手藝不是我等奴仆能覬覦的,不然薛月還真想親口嚐上一嚐呢。”薛月裝傻充愣,推說對昨日之事一無所知,話裏還隱隱對作為奴才的薛老竟堂而皇之地打探主子的私事表示指責,明著好像說的是自己,其實諷刺的是薛老犯上僭越。
“你這個頑皮的小猴子,成天就想著吃,主子做的東西哪是你能肖想的。作為主子的貼身護衛,廚房那麼危險的地方,你怎麼能放任主子一個人在裏麵呢?也不知道勸著點,萬一出點什麼事可怎麼好?”薛老也是個人精,被小輩拐著彎罵了幾句也沒有表現出氣憤的樣子,像是薛月明朝暗諷的那人不是他一般,也不再繼續打探,反倒順著薛月的話往下說,不僅嚴肅地指出了薛月的錯誤,還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似是在懲罰他護衛不利。
“薛老,你輕點,薛月知錯,下回定抱著主子的大腿,誓死阻止主子再做危險的事,這總行了吧?”薛月捂著被薛老敲得極疼的腦袋,皺著眉頭,哭喪著臉,一本正經地保證,當然是在遠離薛老的前提下說的。
“這還差不多,好好辦主子交代給你的差事,別偷懶啊。”薛老叮囑了薛月幾句便轉身離開了。
薛月看著薛管家離去的身影,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在他看來,自己總算沒泄露主子的秘密,在薛老手下逃過一劫。
可涉世未深的薛月不知道的是,遠去的薛老其實早已對今日拜訪薛府的貴客的身份了然於心,他通過與薛月短短幾句的對話便猜出來了,能讓薛家家主方寸大亂,費盡心思討好的人隻有那一位,別無他選。
那人是被薛紹放在心尖上的人,這一點,薛管家三年前便知曉,親眼見過得知那人死訊後的薛紹的癲狂模樣,他深知那人在現任薛家家主心目中占據極其重要的位置,可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掌握著薛府命脈的家主為感情所累,何況這人對薛家做下的事,犯下的罪孽,縱使萬死也難辭其咎,眼下正是除掉那人的大好機會,他怎可輕易放過。
薛管家離了府門後,快步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間,左右看顧確認無人在近旁後,閃回房中,鎖上房門,迅速從牆壁的暗格中拿出了一個赤色的紅瓷瓶,小心翼翼地將其揣在袖中,而後離了房間,臉色凝重地向著廚房所在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