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漸漸散開,清晨的街道露出了本來的樣子,太陽悄悄探出了身子。
薛府門前的薛月站了也有小半個時辰了,腿都快站麻了,卻愣是沒能等來青色帳幕的馬車從道路的盡頭緩緩駛來,可即便是這樣他仍是不敢鬆懈半分,兩隻異常酸澀的眼睛仍然瞪得跟銅鈴一般大,生怕有片刻的錯漏。
可憐的薛月尚不知曉他的苦刑離結束之時還遙遙無期,他家主子薛紹請的貴客——越國士並不是一個早上能起得來的人,每日不睡到日上三竿是絕對不會離開床榻,更不會出門會客的,因此期盼著她能盡早赴約的願望必然是會落空的。
“怎麼樣?到了沒有?”正當薛月站得疲累之際,身後傳來了詢問之聲,卻是心急如焚,已然等不及了的薛紹。
“回主子,貴客尚未臨門。敢問主子與貴客相約何時相見?”薛月的回答很是恭敬,並未表露出任何的不滿,可能是因為實在等得太久了,薛月忍不住問了薛紹一句他與客人約見的準確時辰,畢竟他已經白白等了將近個把時辰。
“瞧我都樂糊塗了,她一向喜愛睡懶覺,最不喜歡的便是被擾了清夢,要讓她大早上便出門更是絕無可能之事。她從前便是這樣,沒曾想這麼些年還沒改掉這個習慣。”經薛月這麼一問,薛家家主薛紹才如夢初醒,想起昨日光顧著高興,並未與越國士確認約見的時辰,他捂著額頭失笑,而後說起越國士少時的毛病,話中全無指責之意,有的隻是溺愛。
聽罷家主的話,薛月露出了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這樣的情況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心裏還是止不住翻了個白眼。
“抱歉,是我思慮不周。這樣吧,薛月,你且回去歇上一歇,我來等她便好。”薛紹決心彌補自己的錯誤。
被眷顧的薛月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呆愣愣地看了薛紹好一會兒,仿佛不認識今日這個好說話又體貼入微的家主似的。
“還傻站著做什麼,沒聽見我方才的話嗎?站了這麼久,想必累了吧,連話都聽不清了,趕緊回去歇著去吧。”薛紹見薛月好久都沒動靜,隻是傻傻地看著他,以為他是站糊塗了,忍不住出聲催促他。
“不用,屬下不累,主子你親自在此候客怕是不合規矩,您還是進府稍後片刻吧,若是貴客到來,屬下立馬向您稟報。”薛月自然不能因主子的一時心軟便忘了自己作為下屬的本分,仍然堅持要繼續等候客人,還奉勸薛紹進府等候。
“不必了,如今已時候不早,想來她也快到了,我在此等著便好,也省得麻煩你到時再遣人來告知於我。既然你不願入府歇息,那便與我一同在此候著。”薛紹抬頭仰望了一會兒掛在空中的太陽,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執意在此等候。
薛月見薛紹主意已定,也便不再多言,仍舊保持著最初的姿勢與他家主子一同站在府門前候客。
辰時時分,日頭將要升到頭頂之時,道路的盡頭總算出現了青色帳幕的馬車。
相比於薛家家主薛紹一見到馬車便湧現出的激動興奮,護衛薛月卻是一臉沉重,他略帶遲疑地看了他家主子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可滿心滿眼隻剩下青色馬車的薛紹並未注意薛月的複雜神情。
待馬車緩緩靠近府門,完全停穩之時,薛月將早已準備好的腳踏置於馬車一旁,但當他做好躬身攙扶車上之人下車的姿態時,卻被一旁的家主薛紹擋到了一邊,而他的位置自然被滿臉興奮之色的薛紹所取代。
“我扶你,無霜。”有些迫不及待的薛紹將薛月攔至一邊後,趕忙伸出手,手掌心朝上,對著車內的人柔聲邀請到。
“不必。”安坐車內的越無霜語氣木然地拒絕了薛紹的好意,一絲猶豫都不曾有。
“下車吧。”薛家家主對越國士無情的態度渾然不在意,仍是保持著攤開手掌心的動作,滿麵春風地望著青色車簾。
一隻碩大的手從車簾中探出,緊跟著是一張棱角分明的俊朗臉龐,與期待中全然不同的場麵著實將薛紹嚇了一跳,他伸出的手遲遲沒有收回,不是不想,實在是這出“大變活人”的戲碼太過驚悚,薛紹根本來不及反應。
那隻碩大的手的主人麵無表情地將薛家家主久未收回的手掌擋開,用的力氣著實不小,生生將薛紹推得後退了數步,若不是薛紹身旁的薛月及時將他攙扶住,恐怕就要跌倒在地,在自家府門前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