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菊年便讓戴老準備了一份厚禮送到郭府,一為昨日的冒失道歉,二為郭雍的蘇醒賀喜。
“郭將軍尚未清醒,府上無人主事。”戴老如是回稟,沈菊年詫異道:“郭將軍獨身一人?不是說他是郭淮南一族傳人?”
“話是這麼說沒錯。”戴老意味深長道,“但郭老將軍年事已高,可能是行軍途中受傷,一病不起,獲陛下恩準,回鄉靜養。”
沈菊年對朝中之事並不清楚,想起昨日在郭府見到公主,又問道:“郭將軍似乎和朝中公主過從甚密?”
“姑娘說的是昨日那位玉寧公主了。”戴老是金陵本地住戶,天子腳下居民,最好的談資便是政治,他又是名門出身,對這一套自然是十分熟悉,早已將朝中形勢打探得清楚無比。“玉寧公主乃高皇後所出,是聖上最寵愛的掌上明珠。高皇後有一半胡人血統,因此玉寧公主的長相和性子也與其他公主不同,不愛紅裝愛武裝,卻因此尤其得陛下疼愛,曾道玉寧公主像他甚於諸皇子。如今看來,玉寧公主似乎心屬郭將軍,一旦公主下嫁,那麼郭將軍的風頭必然一時無兩。”
沈菊年想起東陽橋上那一幕,心裏便釋然了。公主之尊,又是為了見心上人,自然難免急躁。更何況是個隨軍好戰的女子,與其他貴族女子又是不同。
“戴叔,今日若有朝中同僚前來探訪,還勞煩你應付了。”
李群尚未清醒,隻有告假,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必然不會少了探訪巴結之人。沈菊年最煩應付那些人,再者她的身份尷尬,也不好出麵。幸虧有戴老在,對這些事務倒是得心應手得很。
戴老應了聲是,正要退下,忽聽到旁邊小院裏傳來嬉鬧聲,沈菊年聞聲望去,聽得那聲音稚嫩糯軟,便笑道:“可是粽子在那裏?”
戴老無奈苦笑:“這些日子沒人管著他,那孩子就皮了。”
這個年紀的孩子長得快,最喜好上躥下跳,精力過剩,一個人整天跟著都未必看得住。
沈菊年含笑起了身,悄悄靠近,隻見粽子手上拿了個彈弓,從地上撿起了石子,瞄準樹幹上畫出的一個圓圈射了出去,力道不足,還未飛到便落了地。他也不氣餒,那地上已經散落了不少石子——也可能是失敗習慣了。
粽子低下頭要找石子,卻發現已經空空如也了,便回頭喊道:“阿寶,石子撿來了嗎?”
沈菊年瞪大了眼睛,看到另一個小胖子扭著屁股,手上捧著一堆碎石子,獻寶似的送到粽子麵前。“粽子哥哥,我找到……找到九個!”
“不錯不錯。”在比自己小的孩子麵前,粽子仿佛陡然間大了三四歲,伸出手揉揉他的發心,“會數到九了。”
被他誇獎了一句的小孩看上去隻有兩歲大,身子卻極是結實,一張白淨的臉上沾了灰,像隻小花貓似的。
粽子數了一下石子的數目,叫道:“明明有十一個!”於是義正詞嚴地教訓他,“沈天寶,你難道不知道九之後是十嗎!”
沈菊年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個孩子。
沈天寶?
天寶?
“天寶……”沈菊年怔怔地開口,聲音微弱得隻有自己聽得到。
“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十……十……”沈天寶數著自己的手指,十根胖乎乎髒兮兮的手指數遍了,找不出下一個數字。
“笨死了!”粽子小大人地叉著腰教他,“是十一啊,十一!”
“粽子哥哥,你好厲害!”沈天寶崇拜地看著他,他竟然知道十之後是十一誒!“你有十一根手指頭嗎?”
沈菊年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眼淚卻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