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木地躺著,頭疼欲裂。
母親一直囑咐我不能恨父皇,原來,是這樣。父皇貴為天下之君,後宮卻出了這樣的笑話,無論母親如何證明自己清白,若傳到民間,皇室豈不會因此蒙羞,為天下恥笑?而父皇居然隻是把母親發配到了冷宮。雖然一輩子不得自由,卻總還是活著。這於母親,是多大的恩賜。而我,這個本可永遠消失以堵住悠悠之口的來路不明的孩子,卻也因為母親而活了下來。或許父皇,不,皇上知道,若是沒有了我,母親後半輩子必是生不如死,因為她再也不能生育了。所以,成全了母親,亦因此成全了我。
隻是皇上雖然幽禁母親在此,恐怕亦是幻想母親有一天會向他乞求,讓母親向他低頭吧。
而母親,甘願十年呆在這不見天日的牢籠似的冷宮,不肯低頭,不肯祈求皇上,甘願受盡天下苦,從一個姿容清麗的女子變為今日垂垂老嫗……或許隻為,保全我。
想到此,我心頓時如刀絞,望著身邊熟睡的母親,怕驚醒她,我竭力忍住,側身往裏,看著窗外的皎皎明月。
不知道何時,我竟走到了禦花園,看見父皇與母親漫步在九曲回轉的橋廊上,微風拂過之處,母親衣袂翩然,真如九天玄女下凡。父皇執起母親之手,取過母親手中錦帕為其拂去額上香汗。橋廊兩側,滿是盛開的荷花,遠處有宮女采荷的小舟悠然而過。父皇與母親相依坐下,宮女呈上剛采的荷花。父皇取過一朵,輕輕別入母親的烏發裏,更襯得母親美目流轉,幾令荷花失色。
“母妃——”我正要追上去,卻見父皇與母親站起來,全然沒有聽到我的呼喊,相攜越走越遠,走入霧中,直到看不見。
我急得大哭起來,卻見母親走來,將我拉起來,“傾兒,你怎麼又淘氣了?再淘氣母妃就不要你了。”說完果真放開我的手,徑直前去。隻是,母親怎麼往山澗走去,明明前邊沒有路了,還往前走。
“母妃——”我伸腿亂蹬。
我睜開眼,渾身大汗淋漓,手腳麻木,原來是南柯一夢。雖說是夢,可夢裏的情形卻曆曆在目,我大口大口喘著氣,額頭冷汗涔涔。
我側頭看看母親,麵容平靜,睡的很熟。
我渾身燥熱,輕手輕腳地起來,來到院裏。
被風一吹,清醒了不少,心卻還依然怦怦跳個不停。最近老做些奇怪亂七八糟的夢。
院裏除了幾隻不知名的小蟲的叫聲,更顯得一片幽靜,偶爾傳來院裏槐樹葉子被風吹動颯颯的聲音。一切籠罩在月華下,朦朧而淒美。
就這樣站在院裏,直到天際朦朧亮了起來。
母親一向早起,看我沒有起來,便獨自一人提著木桶去院落西南角的井裏提水,回來和我一起洗漱。那井水不是那麼幹淨,勉強能用。母親總會讓水靜靜沉澱個半個時辰,才招呼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