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我便和杜蘭相伴。有了她,秋秋不再吃牛奶,奶水讓秋秋很快白胖了起來,不到八個月,便咿咿呀呀,要開口說話,扶著還能走幾步。
杜蘭性情溫順,閑暇便坐下來一邊繡工一邊與我說話。
許久不見杜蘭回家看孩子,我有些奇怪。
杜蘭見我問及,黯然,低頭便抹眼淚,“我那苦命的孩子出生才不到一歲便去了。”
杜蘭說起她的家世。
父母從關外到懷荒,關外民族通婚盛行,母親是高昌族人,父親是大梁國漢人。我這才看出杜蘭的鼻梁高挺,眼窩微有些凹陷。
杜蘭父親是小生意人,杜蘭小時候移居到懷荒。懷荒有六鎮,每一鎮皆方圓數十裏,是塞北最大的邊塞要鎮。
杜蘭便是在最中心的鎮長大,離我現在住的玄川不過幾十裏地。
杜蘭十三歲便已嫁人,丈夫家裏殷實,卻不想染上賭癮,幾年家裏就敗個精光,走投無路便將懷有幾個月身孕的杜蘭賣與別人作丫頭使喚。杜蘭的父母早已染病撒手歸西。幸虧遇上梁晉之,把她救了出來。她感激不盡。每次梁晉之來,都會替他打理。
杜蘭年長我一歲,我便叫杜蘭姐姐。
此後,小院裏咿咿呀呀學語聲,杜蘭極愛聽我彈琴,倒是一片和諧。
一日,杜蘭去市集上為秋秋買布料做夏天的衣服,回來一臉驚慌,“小姐,不好了,最近市集傳言紛紛,說要打仗了。”
我一驚,“這太平盛世,打什麼仗?”
杜蘭趕緊關上大門,急急跑來,“剛才我在市集買布,好多店鋪都關門了。說最近老有蠻荒騎兵擾市。鎮上雖沒說要打仗,看那架勢錯不了。傳言中原大軍已向北開來。這可怎麼辦?”杜蘭急得團團轉。
我也腦中一片空白,這好好的,怎麼打仗?向來烽煙一起,百姓流離失所。
“小姐,這些日子在家,不出門根本不知道消息,鎮上好多人家都舉家搬走了。”
我隻覺手腳冰涼,看看杜蘭,再看看秋秋,不禁苦笑,“你我皆婦孺,能跑到哪兒去?”
杜蘭眼睛一亮,“梁公子,他或許會幫我們。”
提起他,才想起,已有兩個多月沒見到他了。臨走他把那半塊玉佩係於我脖頸上,垂於胸前。他走後,玉佩被我收起,放在箱底。
掩住心思,我隻搖頭,
“或許隻是謠傳,這太平盛世,有什麼仗可打。再說,懷荒地大,玄川隻是不起眼的一個小村落,有仗不見得打到這。”
聽我一說,杜蘭不說話了。
嘴上這麼說,心裏也是急得要命。借出去買米之際,才發現杜蘭並沒有說錯。米價已漲到平時米價的十倍,大小客棧、店鋪都已關門。偶爾看見巡防的兵士腳步匆匆。
匆忙回到家裏,跟杜蘭說道,“此地不宜久留,今晚趁夜色就走。”
杜蘭一聽更是惶恐,急急收拾衣物,細軟。
我也將古琴包好,母親留下的兩樣東西用油紙包了,細細縫進腰間的荷包。那半塊玉,我順手係於項上。
我帶來的銀子除了給靈兒做嫁妝用了一些,還剩下不少,梁晉之亦留下銀票。
再就是秋秋的東西,我將靈兒留下的那塊玉佩縫在一個“長命百歲”荷包,掛在秋秋脖子上,並緊緊藏進衣服裏。
一切因陋就簡,收拾了幾個包袱,看天色不早,我和杜蘭匆忙吃了點飯。我抱起孩子,背起古琴,準備天一黑,就南行。
陽逐漸西沉,我和杜蘭收拾妥當,我抱起秋秋,背上古琴,杜蘭背上幾個包袱。驀然聽得遠處而來嘈雜聲,接著是沉重的腳步漸遠漸近。
我心下詫異,杜蘭放下包袱,跑到大門準備看一究竟。
杜蘭剛到門邊,隻聽得大門轟一響,似被一腳踢開。幾個身披盔甲的胡人士兵手執刀劍,迅速跑進並將院裏包圍。衝進的蠻力讓杜蘭猝不及防,摔了個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