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太妃遺言喪儀從簡,宮中並未大操大辦。
康靖王守靈三日後太妃便入殮皇陵。
看到皇宮內滿眼的白色,心裏亦如大雪鋪滿,白茫茫空落落的一片。
皇兄日日到宮中陪我坐一會,見我無恙才放下心來。
數著日子,蘭貴妃亦該回宮了。
我問皇兄,“蘭貴妃回宮了麼?”
梁文敬看我一眼,淡淡道,“回來了。”
“右相大人沒有大礙吧?否則,蘭貴妃懷有身孕,身子怎吃得消?”
“大約是思女心切。現在倒是好些了……”
“哦……”說不清為什麼,有些悵然,“太妃去了,康靖王是不是亦該回西南邊疆了?”
梁文敬撥著茶盞裏浮在麵上的茶葉,沒有回答我,隻不經意道,“康靖王常年在西南邊疆,迄今還孤身一人,朕總覺得是朕耽誤了康靖王的婚事。”
我心下一跳,端著茶盞的手有些顫抖,不敢看皇兄的臉,隻低頭道,“皇兄日理萬機,康靖王亦是為了大梁的基業,甘願鎮守邊疆,怎能說是皇兄耽誤了?再者婚事乃你情我願,強求不來的,緣分不到而已……”
半晌,他徐徐道,“朕亦是認為如此。但是有緣未必能走到一起——比如你與朕——不過,康靖王年齡不小了,朕不能坐視不理,朕已經給他指了一門親……”
心裏怦怦跳著,良久低低道,“皇兄,今非昔比……康靖王亦該成家了……”
眼角的餘光感覺到梁文敬定定看向我, “你不想知道朕給他指的是哪門親麼?”
我心下奇怪,禁不住抬頭問道,“不知道是哪個名門望族?”
梁文敬起身,負手而立,看著我淡淡道,“京城名媛千金頗多,仰慕康靖王的亦是趨之若鶩。康靖王是朕的皇弟,朕挑來選去,還是認為右相大人的**楚心蘭比較般配。無論家世,年齡,相貌,楚心蘭皆是最好的人選。長公主以為如何?”
我手一抖,茶盞險些從手裏掉下去。難道皇兄發現了什麼?還是就是如他所言右相**楚心蘭正是上上人選?如此一想,心裏愈發跳的厲害,喉嚨幹澀,我端起茶盞喝口水掩飾道,“皇兄選的,自是最好的。這樣康靖王和皇兄一樣,也就很快有孩兒了。到時臣妹就是姑母了…….”
他默默看我一會,我起身笑道,“皇兄?”
梁文敬上前握住我的手,半天才低低道,“卿卿,皇兄想問你……”他突然欲言又止。
我詫異道,“皇兄,你想說什麼?”
後背卻陣陣發涼,看皇兄難以啟齒的模樣,莫不是要問康靖王和蘭貴妃的事情?要真刨根細問起來,那晚上的事情並不是沒有破綻。隻是自己擔了下來,梁文敬若是不追究,別人不敢言語,難道事情還沒完?若是他問起來,自己該如何回答?是抵死否認還是如實托出讓梁文敬成全蘭貴妃和康靖王?……
雖然雙眸看著梁文敬,強自鎮定,心裏卻已是百轉千回,冷汗漸漸沁身。
周圍靜得仿佛時間都停止了,才聽見他悠悠的聲音,帶著些許的難堪,
“卿卿,皇兄是問你,你與皇兄已有過夫妻之實,為何亦不見你有……”
我先是一愣,原來不是問康靖王與蘭貴妃之事,心下一鬆,待反應過來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卻比剛才聽到蘭貴妃的妹妹指親給康靖王更讓我震驚。
驚愕之餘,我放開他的手,轉身快步來到窗前。直覺心如擂鼓,腳步酥軟,耳邊嗡嗡亂響。
窗邊習習涼風吹過,才有些了些許的清醒。
若是梁文敬不提,自己從來沒有想過,即使是和烏洛在一起的時候,亦沒有想過這個事情。雖說對男女之事已不陌生,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孩子。
吹了半天風,我終於轉過身,
垂眸淡淡道,“皇兄,你我是兄妹,如此已是逾矩,或許是上天不許吧。”
梁文敬良久沒有作聲,慢慢走過來,扶住我的肩膀,語調蒼涼,“卿卿,朕貴為天子,有時卻不如一百姓過得舒心踏實。朕後宮嬪妃無數,能與朕交心之人卻沒有;千方百計想誕下朕的皇子,卻屢屢夭折……上蒼待朕何其涼薄……”他看著我,眼底漆黑,不辨喜怒,“朕有時覺得,是不是朕此生積德不夠,上蒼才如此懲罰朕……”
我唯有沉默,終究還是撫上他的胸膛,輕輕靠在他的胸前,滿眼是淚,“皇兄,或許,這就是命啊……”
那晚,梁文敬留了下來,我亦沒有顧忌宮中的規矩讓他走。
撫上梁文敬寬闊的胸膛,我心下五味雜陳,閉上眼睛,狠狠心,就這樣沉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