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洛離我不足丈許,負手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我。

或許是看外麵看的時間太長,待回過頭來看室內有些昏暗,眼睛一時有些發花,但是,轉身的那一瞬間,我仍是清晰地看到了烏洛的漆黑的眼底閃過的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

我胸口一窒,方才想好的話瞬間飛去了爪哇國,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看著他微有些蒼白的臉龐,暗暗懊惱,這樣驕傲的一個人,方才自己的話想必是刺傷他了。

轉念一想到達簿幹阿茹在我麵前說起烏洛殺死哈斯克狼王的兒子救她出水火之中之時,那眉眼溫柔所透出的款款深情,我的心裏便是一陣刺痛,而那象征無尚力量的狼王居然放在達簿幹阿茹的寢宮;我方才軟下來的心裏不免又隱隱強硬起來。

烏洛的臉龐依然年輕、依然剛毅,薄唇微抿間,又恢複了慣往的漠然。我雖是在看著他,卻是茫然中百般糾結,心底的鈍痛一波波蔓延開來,連帶著喉間亦是酸澀莫名。

就這樣怔怔對望著,誰也沒有開口。

良久沉默裏,連輕微的呼吸聲都可以聽見,我張張嘴,終是無言,垂眸落在雪白廣袖之上,上好的綢緞散發著柔和的光澤,光亮卻不刺眼。

餘光裏烏洛身形向前邁進幾步,深雍靴已離自己近在咫尺。

我不能裝作什麼都未看見,抬眸,正對上烏洛漆黑的眼底,不辨喜怒。

我歎口氣,抬手撫上烏洛寬闊的胸膛,手指在其鮫紋刺繡衣領上輕輕摩挲而過。

烏洛身子一震,並沒有回應。

我的手指順著他的衣領往上,直到觸摸到他脖底下的肌膚時,他的喉結動了一下。我的手並沒有停下來,認真看著,依次向上,直到摸到他凸出的喉結,來回輕微摩挲之際,他這才有了反應。

他微低頭,略顯沙啞的聲音裏有著低沉的魅惑,“卿卿,……”

我的手及時向上,放在他的唇上,“不要說了,我,什麼都知道……”

他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大手握住我覆在他唇上的手指,漸漸向下,直到貼向他怦怦跳的胸膛,這才低低道,“你知道這裏就好……”

……

可汗大檀的病漸次好了起來,滿朝文武當是歡天喜地。而喜色盡顯的莫過於大汗夫人達簿幹阿茹。

對她而言,此番可謂有驚無險。自己的愛子車吉安仍在前方剿敵,全力追殺高昌新王,立功機會就在眼前。

而鬱久閭鬆泰,雖是鐵血錚錚,剛性男兒,仍是被三夫人留在王宮,借口則是大汗病榻在床,需要侍奉。鬆泰雖是不情願,仍是孝心當先,遵旨留在大汗身邊。

“這樣的侍奉,遠不如上陣殺敵來得痛快。”聽到車吉安在前方屢建奇功,鬆泰苦悶之際,借酒燒愁發牢騷道。

三夫人之心,當是眾人皆知。自古戰場刀槍無眼,馬革裹屍,青山埋忠骨者大有人在。自己隻有一子,不願讓自己唯一的兒子去前方打仗冒險,作為母親倒是情有可原。

隻是,無形中,相比較車吉安誓言錚錚願意追隨叔父烏洛上陣殺敵,鬆泰母子不免讓人看輕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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