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白天還在朝上與眾臣談笑風生、夜晚與群臣把酒言歡的可汗大檀如今竟是陰陽相隔。

一身素服的自己緩緩步上台階,抬眸間正是從正殿出來的烏洛。

烏洛早已是一身縞素,額前發絲淩亂,眉頭緊皺,眼窩深陷,顯然是一夜無眠。

我幾步上前,“王爺!”

烏洛深深看我,隨即大手覆上我冰涼的手,聲音嘶啞,“隨本王來拜別大汗。”

我的手在烏洛溫暖的手心裏,這才感覺到一絲絲的暖意,隨其進了正殿。

可汗大檀一身黃袍,安靜地躺在龍床上。除此之外,周圍皆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白,和震耳欲聾的哭聲。

達簿幹阿茹夫人居中,其他四位夫人在兩側,再往後則是六位王子,再往後便是宗室親眷、王公大臣,滿滿一屋。

幾位夫人哭聲震天,隻是不知道她們哭的是大汗,還是哭自己的命運。

我隨烏洛來到前邊。

早已有內侍在我麵前放下蒲團,我斂衣鄭重跪下。

恭謹行禮間,隻覺一道迫人的眸光看向自己。

餘光裏,身子微前傾,拿絹帕掩麵而泣的達簿幹阿茹夫人臉微側向自己。那迫人的光芒正是來自她紅腫卻是寒意十足的雙眸。

我行禮完畢,便起身,轉身走出大殿,將達簿幹阿茹足以吃人的眸光忘在了身後。

隨烏洛出得正殿,便在空無一人的偏殿裏坐下。

他頹然歎口氣,“大汗雖是龍體好轉,卻是一直不除根;昨夜,大汗酒後吹風突發頭疾,竟是不治賓天……”

說到最後,向來鐵打一般的硬漢竟是聲音哽咽,眼圈微紅。

我起身上前,將烏洛額前略顯淩亂的發絲拂至一邊,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良久無言,隻聽見外麵的大風吹得屋簷下的縞素簌簌作響……

……

當日我隻按習俗拜別大汗後便回了王府。

三日後,按照禮製,可汗入殮,整個柔然哀聲一片,國喪三年。

直到第七日,烏洛才從王宮回來。

短短幾日不見,烏洛似乎清瘦了不少,眉間緊皺,頗有隱憂。

我迎上前,為其脫去披風,又奉上一杯清茶。

烏洛接過一飲而盡,這才徐徐道,“霍太醫處境危險,本王已將其安置在可靠之地。”

…….

可汗大檀貪杯受涼,身體不豫,引發舊疾,這才猝然駕崩。宮內太醫驗過之後如是說道。

烏洛隻微微點頭並無異議。

隻是入殮的前一夜,喬裝改扮的霍太醫被秘密送入王宮,近身為大汗盛斂準備之時,驗出了大汗龍馭賓天的真正原因。

從宮內回來的霍太醫麵色蒼白,冷汗淋漓,霍太醫已是年老體弱,自蒼嶺回還之後病情一直未有起色。

聽到可汗不是舊疾複發而是毒發身亡之事時,我的耳邊嗡嗡作響,隻有那日凝兒的無心之語縈繞耳邊,“怕是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