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我亦仿佛是真在夢裏看到如此的一個蘭貴妃,渾身亦不免汗毛倒豎。我眼睛一閉,心想罷了,權當自己嚇自己一次。
烏洛在榻前坐下,柔聲道,“她不是早已故去了嗎?為何而哭呢?”
我起身握住烏洛的手,怔怔道,“她向臣妾哭訴她一生與相愛的人無望相守,卻罪不及孩兒……她要臣妾救救她的孩子……”
果然,烏洛聽到這話後,濃眉微皺,唇角的溫和很快斂去,望向我的眸光意味深長。
他反掌握住我冰涼的雙手,輕輕摩挲著,語氣裏已含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生硬,“依照王妃的意思,該救還是不該救?”
我垂眸片刻,再抬眸間已是有些哽咽,“……臣妾此生多災多難,亦連累王爺至今無子嗣。”
聽到“子嗣”二字,烏洛撫摸著我手背的手驟然停了下來,眸色深深。
這是小產後我第一次在烏洛麵前主動提起孩子之事,昔日的喪子之痛及自己或許此生無子嗣的永殤被自己深埋於在心底,那種無以言表的酸楚卻是如影隨形,時時啃噬著自己。
如今一朝被提起,頓時悲從中來,心頓如在滾燙的沸水裏焯過,錐刺般的灼痛讓我再也忍不住,我低頭狠狠攥住被衾,嗚咽道,“王爺,臣妾或許此生將永無子嗣……臣妾雖是不甘,卻不得不認命……臣妾曾經的孩子在天上,餘生臣妾便是為這孩子祈福積德……”
淚眼婆娑裏,烏洛甚是動容。清晨的陽光透過綃紗,照在他英挺的臉上,襯得他臉色蒼白。他歎口氣,“本王一生征戰,殺伐無數,想來亦是上蒼懲罰自己。”他抬手撫去我臉上的淚痕,淡淡的聲音裏透著無奈,“本王知曉你愛惜孩兒,隻是……”
我抬手擦去淚痕,凝眸向烏洛定定道,“王爺,臣妾此生對什麼都能放下,隻除了王爺與孩子……所以,夢裏蘭貴妃求臣妾救她孩兒的時候,臣妾毫不猶豫便答應了……”
……
銅鏡前,芬姚正用紫檀木梳替我梳著長長的烏發,梳了幾下便驚呼道,“王妃,你瞧,這怎麼掉了好些頭發……”
芬姚一邊擇著木梳上長長的烏發,一邊絮叨,“王妃可不能再熬夜了,你這每日都歇息不多時,長此下去,身子怎會受得了?王爺這走時才囑咐回頭讓霍太醫開幾個方子給王妃好好補補才是……”
我本是坐在那裏懶懶聽著,聽到霍太醫,便問,“霍太醫這幾天身子爽利些了沒有?”
“奴婢昨兒才去看過,霍太醫咳嗽連連,似乎是病重了……”芬姚麵上隱有憂色。
霍太醫自驗出可汗大檀乃毒發駕崩,便被烏洛隱藏在離王府近十裏之外的一處軍需地,並有重兵把守,外人看亦隻不過是以為是守護軍需物資而已。
我心裏一緊,“可有人侍候著?”
芬姚將我的長發綰成一個鬆散的發髻,又將我揀好的一支碧玉鑲雙紫色南珠垂珠步搖插入發髻,因是國喪,便隻選了幾支式樣簡單的金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