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紅彤彤的落日掛在西山邊際,給大地撒上一層金色的光輝。六月的天,炎熱無比,傍晚的涼風習習吹來,給遠處頑皮嬉戲滿頭大汗的孩童帶來一絲清涼的氣息。

院裏搭起的花架既遮蔭又有淡淡的花香,杜蘭坐在花架下的紫檀椅上,望著嬉鬧的孩兒,一陣油然而生的滿足讓她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微翹起來。

她如今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可謂兒女雙全。

她是當今皇上的義妹,又因為有了當朝皇帝的指婚,她的夫君許士儒,便在朝中如魚得水,如今已是朝中二品大員,為人謙和有禮,深得當今皇上重用。

她杜蘭,一個出身貧寒的平民女子,若不是當初巧遇當今皇上,她焉有命在,更何談今日之大福大貴。

如今四海平定,國運昌盛,家族勢頭一天比一天旺,兒女雙全,此生還有什麼不稱心的呢?

正看著嬉戲的孩兒出神,忽覺袖子上落下了什麼東西,垂眸一看,是花架上落下的幾朵紫色藤花。

身邊的婢女要幫她撚走,她卻是盯著簌簌落花微微一愣。不覺伸出白皙的手指輕輕撚了起來,出神地看了一會,腦海裏不禁浮現出那個傾國傾城的女子。

自己眼前搭的花架,便是自那女子學來。

慣穿白衣的女子,舉止淡淡,話語不多,身子如弱柳扶風,除了一張絕色容顏讓人難以忘懷,其他並無特殊的地方。可就這樣一個略顯冷漠的女子,竟是讓當今皇上念念不忘,甚至自先皇後病逝後,再不立後。

她抬頭看看落日西沉的清泉山,半山腰那兒隱約可以看見綠樹掩映下,飛簷高挑,亭台林立,落日的餘輝為那個神秘的皇家園林覆蓋上一層淡淡的金色,愈發顯得如世外桃源。如此仙居之地,那白衣女子卻不在。

她有些悵惘,這個時候,她已經攜她的孩兒回柔然祭奠她的夫君去了。

這個女子,無論身份如何變遷,她一貫稱呼她為小姐。

小姐的夫君,那個漠北男子,在杜蘭看來,雖是風儀出眾卻冷漠陰鶩,她也隻是見過那麼幾次而已。

第一次亦是印象最深的一次便是在那塞外。那個驚心動魄的黃昏裏,他騎在馬上,那般高高在上,毫不留情地對著哭泣的婦人揮出去的冷漠殘酷的一鞭子,便讓杜蘭永遠記住了這個看上去年輕卻是陰鷙暴戾的王爺。

他陰鶩的眼神足以讓夏天結冰,六月落雪,果不其然,他帶走了愛管閑事的小姐。

原以為小姐將手中的半壁玉闕交予她保存,就是她們之間的訣別。她竟是沒有想到,她的小姐還能安然無恙地活著回來。

想起她在塞外做過苦力的日子就不寒而栗。因為帶著孩子,她受到了照拂,後來不知怎麼就被放了回來。她萬念俱灰之際,終於碰到了來尋找她們的那個在她心裏抹也抹不去的影子,當朝太子梁晉之。

隻是,彼時的她,不知道他的真實名諱,更不知道他便是當朝太子。隻知道她景仰他,她此生便就是要跟著他。

當她惴惴將那半闕玉璧交於梁晉之那白淨修長的手上時,梁晉之臉上受傷的痛惜神色令她不忍再去看一眼。

後來,杜蘭便跟著梁晉之回了大梁。

他並沒有放過小姐被帶走的任何蛛絲馬跡,派出去的人大海撈針般,大半年過去了,仍是一無所獲。

小姐生死未卜,眼看著梁晉之心急如焚,她卻半點忙也幫不上。

梁晉之將她帶回大梁,隻是不想讓其在塞外再受風霜之苦,並無半點男女情意。雖說杜蘭亦是認定自己有非分之想,高攀之意,但梁晉之的淡漠還是讓傾心於他的杜蘭無異於當頭潑了冷水。

她萬萬沒有想到,大難不死的小姐竟然又回到了大梁。

或許真是老天有眼,竟讓對小姐思念至深的梁晉之求香拜佛之際碰到了小姐。

再往後,途中生變,小姐又離開了當朝太子殿下。

不為別的,想必是為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她亦明白了小姐的苦衷。

她心下黯然,連小姐都如此,自己又算什麼。從此,對梁晉之心底暗存的那點留戀便灰飛煙盡。

沒想到,心灰意冷的小姐竟然將秋秋托付給了自己,要出家。在那個尼姑庵裏,她無意中看到了那個當初劫走小姐的異族王爺。沒想到,那人竟是對小姐一往情深。

心裏的震驚頓時難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