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朱二人又寒暄了一陣,便決定分頭行事。陳文柄去了魏國公府,快到公府時便有皂隸上前見禮,請示府尊有何吩咐。他隻讓皂隸將師爺尋來,有要事交代。
師爺這些日子以來別的事不幹,就專門挖空心思,絞盡腦汁如何對付魏國公府中那些負隅頑抗的家丁,經過多日的圍困和分化瓦解,據保守估計府中所剩家丁已經不足十人。他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打算再加把勁,讓府中的人悉數服軟低頭。
這時,陳文柄來了,師爺隻好心有不甘的前來複命,同時又保證,再給他三日時間已經讓他們主動服軟。
陳文柄卻唏噓一陣,“不必了!魏國公何許人也?豈能主動向你我低頭?而今使他眾叛親離,已經達到了目的,鎮虜侯現在被百官推舉署理南京鎮守職權,今日本府便要進去和他做個了斷。”
師爺一直將心思放在針對魏國公府中上下人等,因此便有了鑽牛角尖的嫌疑,陡然聽了陳文柄所言竟是驚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沒想到鎮虜侯的動作如此之快,以當今天下形勢,南北交通斷絕,掌握了南京就幾近於掌握了東南半壁數省……再往下他不敢想下去。
魏國公府內,徐弘基仍舊肅容端坐在書房之內,這幾日他飽嚐了眾叛親離之苦,就連自己的嫡長子都趁亂溜了出去,到現在身邊所剩僅僅是五個跟隨他多年的家生子老仆。
想到此處,一向以堅強示人的徐弘基忍不住老淚縱橫。門外的老仆聽到了書房內的異動,趕忙推門進來,看到老公爺滿麵濁淚,不禁為之動容心碎。
“老爺,您,您這是……保重身體啊……”
一句完整的話未說完,那老仆撲倒在地也放聲痛哭,大體上這種感覺無異於世界末日。
徐弘基反倒起身來到老仆麵前,雙臂用力將他攙扶起來,“哭甚?天還沒塌呢!”這句話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就算天還沒塌,此時此刻他也 沒有半分還手之力,時至今日已經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徐弘基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失誤在何處,難道僅僅是太平府一而再再而三的落敗嗎?
當初徐弘基不願三衛軍進入太平府,就怕戰事取勝之後,李信分了剿賊之功,使之地位借由自己的緣故提升。但萬想不到的是,一向自負過人的他竟然敗給了叛軍,最終還是三衛軍的及時趕到,救了自己一命。隻是由南京帶去的兩萬大軍卻已經死傷逃散殆盡,最終跟隨他一同返回南京的也不過十餘騎。
三衛軍出兵的時機恰到了極點,徐弘基不相信這僅僅是巧合,一定是事先經過了周密的安排,自己時時刻刻在提防李信,而那李信竟也時時刻刻在打著暗算他主意。徐弘基長歎一聲,到頭來他還是為自己的托大與輕敵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感慨了一陣的徐弘基轉身來到書案後的架子前,打開了一個精致的小匣子,裏麵整整齊齊碼放的全是小金錠。他合上蓋子,將整盒子的小金錠放在桌案上,繼而對那老仆淡然道:“去將剩下的幾個老兄弟都叫進來吧!”
老仆擦了擦滿臉的淚水,順從的出去叫人。不一會功夫五個老人齊刷刷的站在了徐弘基麵前。
“你們生在徐家,長在徐家,為徐家做了一輩子。而今徐家要落難了,想想也隻能如此了……”
徐弘基口中說的含糊,伸手將桌案上的盒子打開,幾名老仆立即便看見了盒中的金錠,已然明白了魏國公將它們招致書房的意圖。其中病體已經見好的老管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老仆就算死也要死在國公府!”
其餘幾個人緊跟著也明白了魏國公的意圖,於是也紛紛表態要與徐家共存亡。這害的徐弘基好一陣感慨,到頭來親生的兒子反倒不如幾名老仆來的忠心。同時,他也慶幸,自己的其他兒子並沒有隨之一同來南京赴任,否則豈非也要遭受這常人難忍之苦?
徐弘基的肚子裏咕咕叫了已經整整一日,魏國公府斷糧也已經整整一日,能吃的東西差不多都被幾名老仆翻騰了出來,雖然府中綢緞布匹不少,可這東西當穿不當吃,在這種情形下倒與廢物成了一般的東西。
“好!很好,有朝一日我徐弘基脫得此難,定會將你們五位的子侄脫籍,再加個一官半職。”
這句許諾不可謂不重,像他們這種家生子的奴仆世世代代都不得做官的,而今有了魏國公的保證這是何等恩典,五個老仆感佩落淚,又忍不住哭出了聲來。與之前的痛哭中的悲戚不同,這一回的哭聲裏竟然包含了對將來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