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開啟的暗道內並不寬廣,一口盛湯的石鼎就占了二分之一,四周僅容一人穿過。仲華圍著石鼎轉了一圈,伸手在牆壁上這敲敲,那摸摸,半天,還是一無所獲。林鑽也一臉沮喪,在仲華探索的同時他也沒閑著,看著鼎裏冒著白霧的‘孟婆’湯,不由胸口一陣發緊,惡心,肚中的幹糧全吐了出來。
“啊……”仲華大叫,一屁股坐在地上,眼中滿是恐懼與慌亂。
林鑽匆忙起身,順著仲華的目光望去,同樣,令人窒息的驚悚寫滿了他的眼睛。
一支手臂,在石鼎的正上方懸掛著,大小臂斷裂的橫截麵清晰可見,白色的液體幾秒鍾落下一滴,在湯中起個小小的漣漪,一群小蟲立刻圍了過去,瞬間散開。
兩人相扶著慢慢退開,手電卻一刻也不敢遠離那截斷臂,直到他們認為安全處時,才一屁股跌在地上大口喘氣。
手臂是新鮮的,但與身體分離的時間肯定很久了,因為這暗道內的冷氣,所以才沒有腐爛,沒有風幹。
“一條手臂,不怕。”
“不怕。”兩人相互安慰著。
但是何人手臂,怎會斷掉懸掛在此,沒有答案。仲華不放心的用陰鏡陽鏡分別照照,也未見奇跡發生。
“喝湯吧。”仲華道。“或許這是唯一的門戶通道。”
“我記得你好象念過什麼陰啊陽啊的。”林鑽說。
“是陰生陽,陽生陰,陰陽相生,陰陽相克。”
“對,就那保句——陰陽鏡現於此,乃門廓也。”
“對,蟑螂城堡除此進入外別無他法。”仲華說。“喝湯吧。”
“還是要喝湯?”
“除了喝湯,想不到別的方法。”仲華慢慢地走近石鼎,俯下身體,嘴角剛挨近鼎邊,一群小蟲挾著濃列的腥臭迅速遊了過來。仲華閉著眼,什麼都沒看見,一旁的林鑽剛想大叫,小蟲已順著一股湯水流進了仲華的口中……
“啊……”仲華突然一聲怪叫。在林鑽的手電光下,他的身體似忍受巨大的痛苦,痙攣、折疊、扭曲,直至慢慢消失。似去了另一個世界,亦似脆弱的生命就此殞落,永不超生。
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就這樣去了,林鑽的眼角慢慢濕潤。都怪當初想什麼發財,想什麼尋寶,憑著一張破地圖,來到這陰暗的地下世界,現在可好,最好的朋友也沒了……
林鑽想用手電四周照照,準備尋思怎麼退出去,可是手電偏偏打不著。四周如墨一樣黑,陰冷,刺入肌骨,黑暗中那個很久不敲的‘咚、咚……’打鼓聲又響了起來。
林鑽摸索著想要逃離,可是突然一聲巨大的響聲,冰屋的石門合上了。林鑽感到腦子快要破裂,那截手臂仿佛在眼前晃來晃去,自己的手似觸到了什麼開關。有些東西,花盡心思去找卻未必找得到,踏破鐵蹄卻在不經意間將自己鎖死在石屋。
看來,此命休矣,天要亡我林鑽,林鑽不能不亡。林鑽傾刻間想得最多的是老婆,孩子,家的幸福,財富有則有,無則無,人的一生平安才最重要,淘什麼寶,到頭來連命也要埋在這深不見底的黑暗石屋裏。
“仲華,你等著,好兄弟,雖不同年同月生,但求同一死!”橫豎難逃一死,林鑽慢慢地走近鼎邊,俯下身去。“也許,我死後,它們也會把我的手臂懸掛起來吧。”林鑽想。
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林鑽感到自己的內髒似有千萬條小蟲在咬噬,他聽到了身體中骨頭碎裂、肌肉絞斷的聲音。慢慢地,他的神質開始模糊,思維斷裂,似靈魂飄出了軀殼,在一個虛無的世界中流浪。
巷道內出奇的靜,斷臂上的液體滴落在湯中有輕微的響聲。
一群小蟑螂從巷道黑暗深處爬來,揮舞著觸須,口中咂咂有聲,爬到鼎邊,喝湯,然後消失。
天空是如此的灰暗,仿佛就沒有天空,是一塊黑幕搭成的篷子,灰和黑成了這座城堡的顏色基調,唯一顯得有些與此不和諧的是,城堡中的每一處建築,每一處窗戶都有不停閃爍的燈光。說是燈光也許有點不恰當,灰暗,淡黃,根本起不了照明作用,它的存在,隻證明有這座城堡,否則,將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