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千裏鏡中,石達開在破曉的晨曦之中看到了清軍的援軍的到來,就連總督駱秉章的旗纛也看得一清二楚。看到這一幕之後,石達開長長籲出一口氣,慘笑了起來,對著圍在周身的將士說道:“此處不通……另覓他處繼續搶渡……”話語之中,聲音看似平常,但任誰都聽得出那深深的疲倦。
昨夜太平軍的損失隻能用慘重來形容。最初出發有兩千餘人,往返之中,又增添了近三千人過對岸,其中近千人被巨浪卷走,又有部分船隻被炮火擊穿,實際上登岸不過半數。而最終上岸的人,卻在清軍的排槍和軍陣之中,全軍覆滅。
一夜之間,損失五千最精銳的戰士,石達開內心再強悍,也有些支撐不住。
“殿下,那軍師……”有將領看著河岸對麵的李遊,聲音有些遲疑。
石達開慘然一笑:“我軍如果撤離,恩師或有一線生機,倘若我軍遲滯不動,他才會死心一戰。走吧……我太了解他了……”
李遊渾然不覺自己已經進入了一種瘋魔的狀態。明明力量已經開始衰竭,但戰鬥力卻大幅度地提升。劈殺也變得更有技巧。從一開始務求製造聲勢恐嚇清軍,大開闔地拚殺,變成了小心翼翼地格鬥,每一刀,每一步,仿若都經過精心計算過的,步子跨越的幅度很小,堪堪避過清軍的劈砍和穿刺,舉手投足間也簡單利索,手中的鋼刀每一個動作看起來都十分輕盈,但是如毒蛇一般,在人要害之處狠狠拉開一道口子,未必致命,但卻足以令對方無力再戰。
被創傷的清軍沒有機會退出去治療傷勢。他們往往被後麵湧來的同伴踩踏而亡,為李遊腳下的屍山血海增一具亡魂。
“大帥……卑職無能啊……”見到駱秉章,唐友耕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泥水裏,扯開了喉嚨悲號:“昨夜長毛賊人突襲我軍防線,卑職等冒死狙擊,最終擊退悍賊,然死傷無數……”
昨夜戰況雖然激烈。但實際上清軍大部分不是死於太平軍手裏,而是李遊手中。唐友耕與其說是在訴苦,倒不如是在邀功。而最終提及李遊的時候,唐友耕臉上終究還是浮現了懼色:“這妖人有妖法,刀槍不入,雖被萬軍所圍,悍無所懼……”
唐友耕對李遊深痛惡絕,但絲毫不礙於他對李遊強悍歎服。假如太平軍中多幾十個這樣的猛人,恐怕大清朝真的要完了。
防線上的戰鬥仍沒結束,李遊站在屍堆上的模樣映入駱秉章的眼簾。李遊渾身被血水所汙,看著就像一個地獄裏出來的魔鬼,血水順著他頭發汩汩流下,披頭散發,猙獰嚇人。而他周身的衣服,在清軍的圍攻和槍彈的掃蕩之下,破爛不堪,變成了破碎的布條,被黏糊的血水貼在身上。
駱秉章握著千裏鏡的手忍不住地顫抖著。李遊的麵目雖然看得不甚清晰,但從身形上他卻辨認出來,此人就是曾謀刺於他的李遊。
“曾國潢誤我!”駱秉章銀白色的胡子不住地顫抖著,口中說著唐友耕聽不懂的話:“長毛賊之語,果然信不得……”說到這裏,駱秉章又驚叫起來:“另一名長矛賊人呢?”
駱秉章所問之人自然是蚩尤。唐友耕根本不知蚩尤的存在。自然答不上來。細問之下,駱秉章才知道,另外一名悍賊並沒有出現。但駱秉章並沒有感到自己有多安全。弄不好那家夥就藏匿在附近,靜候著自己的出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