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夜攔宰相車(1 / 2)

楊國忠府邸所在的永嘉坊與天子居住的興慶宮隻有一道宮牆之隔,但自興慶宮失火之後,李隆基就搬回了大明宮居住,是以楊國忠欲見天子也不如先前那般方便。

除了坊門以外,還有宵禁城防,自從神武軍監察巡防以後,就算達官勳戚,沒有聖命在身一樣不予放行,縱然身為宰相也難以優待。前一日,門下侍中韋見素因陛見天子離宮晚了,又忘了向宮中黃門索要蓋有天子璽印的通行公文,竟被抓了個現形,出盡了難堪。

但是,現在神武軍中郎將秦晉已經獲罪下獄,生死未卜,他立下的規矩沒了天子撐腰,誰還會刻意遵守?

楊國忠猶豫了一下,還是下令家奴馭者駛離永嘉坊,轔轔向北,直奔大明宮而去。

……

今夜對於很多人都是難熬的一夜,裴敬也是其中之一。中郎將進宮之後莫名其妙的被天子下獄,直到午時以後才有確切消息自中書省傳出來,竟是中郎將彈劾宰相楊國忠,因此而惹怒了天子。

神武軍上下,一時人心惶惶,失去了一軍主將,這些如狼似虎的世家子弟竟有如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忐忑不安了。但在這種關鍵時刻,神武軍強調軍紀的效果立時就顯現出來。

盡管禁軍們有著或多或少的疑慮,卻沒有一個人因此而逃避值夜,當值的禁軍們依舊如昨日一般,分作數十隊,沿著各坊市間的大街巡察不法。

然則一夜之間,故意違犯宵禁的人數竟激增到昨日的十倍之多,這些違犯宵禁的人又無一例外均是達官勳戚家的子弟,不少禁軍執法拿人時,更遭到了這些人的恣意嘲弄與辱罵。

分隊巡察的禁軍們同樣出身不低,又豈會在乎此等威脅,將所有試圖挑釁的人悉數鎖拿,押赴禁苑。

裴敬今夜本不當值,但為防萬一還是親自出馬,在勝業、永嘉等重要坊外大街巡察。畢竟這幾個坊內住的都是朝廷最顯要的人物,切不可掉以輕心,萬一出了丁點意外,都是給中郎將添麻煩。

隻是裴敬低估了今夜即將麵對的麻煩,數十起惡意挑釁的消息,一條條彙總到他那裏時,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秦晉在神武軍定下的規矩究竟還要不要執行,很快就麵臨了內部的質疑。

“****,現在中郎將自身難保,咱們何苦還得罪這些勳戚子弟?”

說話的是裴敬一向敬重的獨孤延熹,然而這種陰陽怪氣的強調讓他很不舒服。

“獨孤兄以為小弟當如何決斷?”

獨孤延熹鼻息間悶哼一聲,“君為校尉,當自行決斷,某豈敢越俎代庖?”

自從獨孤延熹被從限製活動中解放出來,加入神武軍以後,裴敬對這個昔日的大兄便倍感陌生,沒了豪氣幹雲,沒了幹脆決斷,剩下的全是不合時宜的滿腹牢騷。

裴敬隻道他一時間難以適應身遭變化,是以每多容讓,遇事也很是尊重的與之商量,然而換來的,除了輕薄的言語,就隻剩下有意無意的嘲弄。

今日獨孤延熹挑頭質疑中郎將製定的規矩,已經觸碰到了裴敬的底線,是以言語中已經帶上了前所未有過的不滿。獨孤延熹興許是聽出了他的這種不滿,竟破天荒回避了逼問。

裴敬聲音冷的一如今夜呼號北風。

“全體聽令,今夜若有違犯軍規者,一律從重處罰,絕不留情,都聽得清楚?”

“清楚!”

跟隨在裴敬身後的數十騎禁軍同聲回應。與裴敬並駕齊驅的獨孤延熹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馬速也慢了下來。

剛剛出了長樂坊大街,遠遠便看見有軺車十騎迎麵而來。

獨孤延熹在裴敬身後咕噥了一句,“有好戲看了!”

火光映照下,車幡忽明忽暗,獨孤延熹一雙眸子在夜色掩蓋下,散發著異樣的神彩。

剛交代下去嚴令,便有朝中大臣公然違背,裴敬硬著頭皮催馬迎了上去。通過車馬的規格與張揚的車幡,他已經隱約預感到,此人身份定然不低。然則驅馬直抵車前時,他更是驚駭不已,今夜直撞上來的,正是中郎將拚死彈劾的宰相楊國忠。

裴敬似乎聽到了身後的獨孤延熹有意無意發出的輕笑,其中散發著濃濃的幸災樂禍。

“留步!依宵禁律條,重臣破禁,須罰十金!”

裴敬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在止不住的發抖,處罰朝廷重臣不必關押到禁苑中,僅僅是輕描淡寫的罰十金。秦晉在製定處罰律條的時候,並非有意從輕,而是天子要求必須保存重臣體麵,在這一點上他做不到商鞅那種近乎極端的嚴苛,隻能采取折中辦法。

即便如此,僅僅是罰十金,對於這些宰相重臣來說,也是丟了天大的體麵。韋見素為此曾大為光火,據說這位向來以好脾氣著稱的宰相在返回勝業坊府邸後曾大光其火,連同坊內的其他宅邸都聽到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