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下侍中韋見素剛剛訓斥了韋倜一通,讓他管好這個惹事的妹妹,現在朝廷局麵波雲詭譎,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舉族遭殃,萬劫不複。麵對這種洶洶局勢,換了別家人躲還來不及,自家的這個女兒倒好,一腳就踏進了深不可測的渾水裏。
韋見素也知道自家女兒的脾氣秉性,若一切硬來隻會起了反效果,而且又因在婚事虧欠她太多,心存中一直存著歉疚,所以父女間的關係甚至還不及陌路人。
韋倜受了父親之命來勸妹妹,明知道不會有效果,也隻能硬著頭皮說項。
“阿兄不要說了,能做的都已經做過,剩下就隻能看他的造化了!”
說著,兩行眼淚在略顯蒼白的俏臉上無聲流下。韋倜見狀不禁為之動容,她這個妹妹向來以堅強示人,就算身為女兒家,也甚少在人前流淚,他想安慰幾句,奈何喉嚨咕噥了幾下,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秦晉彈劾誰不好,偏偏去惹權傾天下,一門顯赫的楊國忠,不但惹得天子震怒,還要麵對楊家的打擊報複,其下場不用親眼所見,都能想像得到。
韋倜心疼妹妹,忽而問道:“阿妹做這些,那人都不知道,值得嗎?”
……
契苾賀原定在今日率新安軍開拔東出,然而朝廷派來的傳旨使者忽然搖身一變就成了監軍,更有大批禁軍開進臨時駐地,弄得他一頭霧水。
這禁軍駐地與外界溝通不暢,消息閉塞,直到晚些時候,契苾賀才得知了一個有如晴天霹靂的消息。這也解釋了為何今日新安軍沒能按時啟程,傳旨的使者變成了監軍。
秦晉被下獄,契苾賀一如旁人一般,頓覺茫然無措,但他畢竟是經過屍山血海廝殺出來的,冷靜之後便決定找人商定一下對策,究竟中郎將是否凶多吉少。
奈何契苾賀在長安城幾乎舉目無親無故,認識的人裏最親近的是陳千裏,可他已經與宦官張輔臣到潼關去了,接下來還有個在龍武軍中陳玄禮麾下做小吏的李萼,但是他對此人了解甚少,因此也被排除在外。
最後一個選擇,就隻剩下了封常清留在秦晉身邊的鄭顯禮。
鄭顯禮到了長安之後,一直在秦晉幕後出謀劃策,並不在軍中任職,想找到此人並不困難,唯一困難的是如何避開這些該死的耳目。現在他的左右全是監軍宦官帶來的禁軍,一舉一動都在這些人的監控之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去,又談何容易。
很快,契苾賀接到了鄭顯禮遣人送進來的密信,告訴他稍安勿躁,中郎將自有安排,成敗與否三五日間就要見分曉。
契苾賀煩躁的坐在軍榻上,三日後就是元日,今年的元日注定要在忐忑中度過了。
……
楊國忠受聖命兼領神武軍,自然不能親自到軍中操持,所以要選個合適的人選到禁苑去。不過,他的短板也就在於此,夾袋裏知兵的人實在少之又少。
老仆忽然拉開了房門,“相公,杜將軍又來了!”
一聽說是此人,楊國忠本能的皺起了眉毛,剛要命老仆將他趕走,但轉念間又改了主意。
“讓他進來!”
這個杜乾運是楊國忠安插在高仙芝身邊的釘子,原本隨秦晉由陝郡入京後,楊國忠還頗有重用之意,但不知此人得罪了誰,竟被指認在秦晉入陝郡之前幾欲降賊,甚至連來往的文書證據都一一齊備。
楊國忠自然不會保他,最後還多虧了那個秦晉,曾為他作保,這才沒被追究罪過,隻不過功勞沒了,官職也沒了。
杜乾運不甘心,仗著家資豐厚,三五日便攜帶重禮到舊主楊國忠府上請見,希冀尋到機會再次為官。然而,楊國忠對他已經心生嫌棄,每次都將禮物收下,卻絕不會為他在天子麵前多說一句話。
“下吏杜乾運,拜見楊相公!”
杜乾運在楊國忠麵前結結實實的行了個大禮,楊國忠悶哼了一聲,讓他到坐下說話。
“眼下有個極要緊的差事……”
聽得楊國忠如此說,杜乾運兩眼放光,急吼吼道:“相公盡管吩咐,下吏赴湯蹈火死不旋踵!”
楊國忠淡笑一聲,“好!”
……
杜乾運立馬神武軍轅門前,懷中中揣著檢校中郎將的詔除敕書,心中還是七上八下的打著鼓。他實在是讓秦晉嚇破了膽,連帶著對他麾下的兵將也大有懼意。
在懼意忐忑間,杜乾運內心中還隱隱有幾分愧意,畢竟在危難時隻有秦晉一人不計前嫌,站出來替他說了句話,才保住性命。不想,今日自己就要親手來代楊相公瓦解神武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