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天色過午,也不見高仙芝到關城中來,邊令誠再難抑製住胸中的怒意。哥舒翰是出了名的飛揚跋扈,在他手下吃盡苦頭也就算了,現在連一向對自己恭敬有加的高仙芝都如此拿捏作態,真真是不可再忍。
於是乎,邊令誠帶著一幹剛剛網羅的親信,怒氣衝衝的趕往軍營,打算給高仙芝來一出下馬威。孰料,沒等他給高仙芝下馬威,把守轅門的旅率卻先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站住,閑雜人不得亂闖軍營,違者格殺勿論!”
邊令誠更是怒火攻心穿頂。
“老子是邊令誠!”
那旅率卻仍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不管是誰,無大帥手令,不得任意出入!”
這番話不說還好,說了出來正好就讓邊令誠逮到了錯處。他一指遠處潼關城牆,不屑的說道:
“大帥的首級都掛在城牆上了,他的軍令,誰還敢執行?”
當初哥舒翰為了阻止邊令誠對軍中事務指手畫腳,特地為針對邊令誠加了一條軍法,那就是沒有大帥的手令,不得任意出入軍營。也就是說,邊令誠要想入軍營,必須從哥舒翰那裏獲得許可。
等到邊令誠真去請求許可,哥舒翰甚至連麵都不見,就讓人擋了出去。偏偏這道軍令隻針對了邊令誠,邊令誠親眼所見,校尉旅率們根本用不著出示手令,就可以任意出入。
哥舒翰欺人太甚,邊令誠啞巴吃黃連,他當然知道,這苦注定了沒處訴說。
直到哥舒翰授首以後,邊令誠總算可以不遵守禁令在軍營中任意出入了,也算是撒著歡的過了把癮。但好景不長,今日居然又被人以這則軍令攔在了轅門外麵,他如何能不火冒三丈?
“高相公履任大元帥,交代下來,所有軍令一如哥舒老相公在世!”
“胡說,哥舒翰是逆賊,是叛黨,你就不怕被牽進哥舒老賊一黨?”
邊令誠虛言恫嚇,那旅率仍舊麵不改色,但一雙漆黑的眸子裏卻射出了徹骨的仇恨。
“這話是高相公說的,某不過是轉述而已!”
言下之意,讓邊令誠找高仙芝算賬去!
邊令誠真想揪著高仙芝的衣領子,質問他如何敢怎麼對他。但是,他現在連軍中轅門都進不去,又如何去揪高仙芝的領子呢?
在轅門外磨破了嘴皮子,邊令誠也沒能踏進營中半步,甚至還被重弩疾射所警告,再靠近轅門就不問身份,一律射殺。
無奈之下,邊令誠帶著一幹親信返回潼關。誰知潼關城門竟已緊緊關閉。
邊令誠沒好氣的命令城上守將趕快開城,心中卻暗暗嘀咕,今日莫非沒看好黃曆,不宜出門?
誰知城上的守將卻無可奈何的回答道:“邊將軍息怒,剛剛得了高相公軍令,即刻封城,清查奸細,不得高相公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被堵在了城外的邊令誠隻徒然的咬牙切齒,欲哭無淚……
……
哥舒翰被殺的消息在三日後傳到了馮翊郡。
對於這個結果,早就在秦晉的意料之中,一種前所未有的悲觀情緒彌漫在他的左右。唐朝終於開始大肆誅殺重臣大將了,現在是哥舒翰,那下一個會是誰呢?
高仙芝接替哥舒翰為兵馬元帥的消息則比哥舒翰被殺的消息晚了半日傳到馮翊郡。這讓秦晉更是心驚肉跳,一條脈絡似乎在他的眼前逐漸清晰。
此時此刻,秦晉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了自己對局麵發展的無能為力,雖然就個人而言,他的成就遠超尋常人,但終究是掌握得了自己的命運,難以掌握大局的發展。
而且,老天似乎就在捉弄他一般,明明他擔心哥舒翰會遭到楊國忠的暗算,於是不顧行蹤敗露的危險到潼關去提醒哥舒翰,然則結果卻比預想中更惡劣了百倍千倍。
事後,秦晉與盧杞等人商議天子處死哥舒翰的根本原因,馮翊郡長史嚴倫直言不諱,“哥舒翰殺了衛伯玉,奪了新軍,天子表麵上滿不在乎,實則便在此後動了殺心!”
人們都知道,新軍表麵看是受命於楊國忠重新組建,實際上乃是天子再不信任長安的禁軍,又對出身自隴右的神策軍疑慮重重,在這種情況下,新軍的問世,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取代北衙三軍與神策軍。但哥舒翰不管不顧的殺了主將衛伯玉,又將整個新軍奪在手中,以天子的性子,又怎麼可能再留著哥舒翰呢?
說到底,是哥舒翰的愚蠢葬送了他的性命。
這些隱秘事於旁人都諱莫如深,秦晉於苦悶之下反而不管不顧的欲郡守府中堂,與各屬官公開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