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郎將欲行事(1 / 2)

“一直都聽說神武軍的大名,今日頭一次得見崢嶸,也,也算是三生有幸,開眼了……”

操練之聲不絕於耳,程三試探的恭維了一句,打算向那好脾氣、好說話的軍卒套一套口風。誰知那軍卒的反應卻又很冷淡,抑或是說對他的恭維有些不領情。見那軍卒竟回過頭來,看著自己,他立時就心虛的低下頭去,不甘於隻對事,盡管他也沒什麼事好心虛的,可就是不由自主的心虛起來。

“長安大戰時,團結兵和民營都輪流上陣,與咱神武軍配合,幾個月輪換下來,見過血的人沒有八.九成也得有七八成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你怎麼還是頭一次見呢?”

很顯然,程三的這句恭維恰恰暴露了他潛在的問題。

程三也立即反應過來剛才這句話惹了麻煩,趕緊遮掩道:

“大戰時俺生了場急病,因而並未有幸與神武軍並肩作戰!”

軍卒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雖然不甚相信,但還是沒有再多說什麼。

程三暗暗罵自己愚蠢,恨不得再抽自己幾個耳光,怎麼就隻顧著恭維,忘了這一茬呢?他現在這個婁亭驛驛吏的差事乃是論功籌賞而來,不過他卻不是正主,乃是使了銀子頂上來的,如果此事揭發開去,不知要有多少人丟官去職乃至人頭落地。

一身冷汗出透了以後,程三再也不敢胡亂說話,隻忐忑的跟著那軍卒向前走。

“俺們楊郎將的脾氣急,你說話時簡單一點,別囉嗦個沒完,知道不?”

突然間,軍卒居然又好心提醒,程三連連躬身稱謝,心裏卻道:

他口中的郎將一定就是指神武軍中郎將了,對於神武軍中的主要人物,長安百姓可如數家珍,一共三位中郎將,各姓裴、盧、楊,其中裴、盧二位中郎將領兵在外,那麼這位楊中郎將定然就是楊行本了。

楊行本的底細也是全無秘密可言,其族叔正是臭名昭著,慘死在馬嵬驛的楊國忠,卻不知秦大夫因何還重用此人。是以,因了楊國忠的牽累,楊行本於神武軍三中郎將裏的名聲是最差的。

一念及此,程三心裏就犯起了嘀咕,甚至打起了退堂鼓。可到了現在,他又豈有退縮的餘地了?隻能硬著頭皮,走一步看一步!

想想今日一早起來時,還心心念著孕期腹中即將出世的孩子,眼看著劫難過去,日子即將蒸蒸日上,程家也在此時大有開枝散葉的征兆,哪料得到不過半日功夫,竟身不由己一腳踏進了吃人不吐骨頭的惡毒漩渦中。

“兄弟如何熱成這般樣子 ?”

那軍卒忽然問了一句,程三這才發現自己在不覺之間已經滿麵流汗,隻得故意道:

“還不是這幾日和家中婆娘折騰的緊,虛,虛了……”

說著又露出個你懂得的眼神,那軍卒不疑有他,砸吧著嘴,嘿嘿的笑了兩聲,也就不再說話。

終於見到了楊中郎將,入眼處卻是個白淨麵皮的年輕人側身站著,也許是因為經曆了近年的戰陣風霜,麵目上棱角卻是分明極了,仿佛刀劈斧鑿一般,一眼就看得出非尋常人家的子弟。

不過,等楊行本轉過來時,卻把程三嚇了一跳,因為在那白淨麵皮上的左臉上,赫然掛著一道暗紅色的彎月形瘡疤,看得出來定然是刀劍鋒刃所致。

程三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楊行本卻下意識的抬手輕撫了左麵部的刀疤,笑道:

“莫害怕,這是年前叛軍賊子所為,大難不死,正是老天讓楊某留著這有用之身殺賊的!”

楊行本記事時家裏條件已經十分優渥,及至成年楊家又飛黃騰達,早就養成了驕傲於常人的心態,加之又生的俊秀英朗,如此翩翩公子堪稱是城中名門貴婦所爭相示愛的良配,如今臉上多了條刀疤,使之對旁人異樣的神色分外敏感。

然則,年餘的軍旅生涯,楊行本也已經擺脫了當年的稚氣與魯莽,對待程三這種小吏依然能保持著良好的風度,甚至還毫不避諱的提及令他難堪的傷疤。

程三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想起來時軍卒的提醒,又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到現在他已經不知自己出了多少汗,總而言之裏麵中衣已經是濕漉漉又粘又滑的一片,說不出有多難受。

長久混跡於底層官吏之間的經驗又使其明白,這種事絕不能著了痕跡,如果貿然認錯請罪,隻會使對方更加難堪。在見到楊行本並無慍怒之意,心下才稍稍放心,同時也暗暗可惜。

如此俊朗的翩翩公子臉上平白多了一道傷疤,看來戰禍離亂也部分貴賤,都要跟著遭殃倒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