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作甚?不是舊創複發了嗎?”
不過,他問了一句之後馬上就冷笑了道:
“他願意來,便讓他來吧,各門都是你我的心腹,還怕這個病秧子能翻上天嗎?”
鄭敬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裏,裘柏一向是個甚少說狂話的人,今日突然有些心浮氣躁,就連他都看出來了。可見,形勢實在已經到了最緊關節要的時刻,一旦出現半點差池,此前的所有努力就都功虧一簣了。
“長史君不可啊,曹敦是個心思縝密的人,萬一,萬一被他窺見了不妥之處,又該如何遮掩呢?”
裘柏道:
“如果不讓他上城,隻怕立時就會被瞧見不妥之處!”
這些日子以來,曹敦雖然嘴上沒有對裘柏、張炎等人提出過異議,但誰都看得出來,正是有了這幾個代王府屬吏的關係,此前大權在握的他已經被逐漸架空了。當然,這也離不開曹敦以為遇刺而受到重傷的緣故。
曹敦在隨從的攙扶下,一步步艱難的爬上了城牆,這是他特地堅持的。作為一個萬馬軍中馳騁的大將,絕對忍受不了被人抬著上城,這對於軍心士氣都是極為不利的。
看到曹敦這副樣子,鄭敬終於有點放心了,這個病怏怏的家夥身體虛弱到了這般地步,還能興風作浪嗎?
實際上,曹敦到城上來,並非是要找裘柏的麻煩。不過是鄭敬做賊心虛的一廂情願而已。
“裘長史,範陽城能守到今日不失,老夫佩服之至。”
他的客氣讓鄭敬很不適應,裘柏則泰然受之。曹敦又道:
“城外兩軍亂戰,城內是否可以因勢利導一下呢?”
這才是曹敦的真實目的,他不光希望範陽城內的守軍僅僅局限於自保,而是主動出擊,將各方叛逆勢力分別擊破。
裘柏笑了。
“曹將軍所言甚是,裘某深以為然,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城外局麵不明朗,城內軍士又心浮氣躁,如果不勝反而會壞了這大好的局麵,所以在城外局勢未明朗之前,一動不如一靜!”
一行人站在女牆之後,外麵的亂軍如沸騰的水一般,根本就看不出那一方是哪一方,不過十數萬人亂哄哄的圍在一起,就算想要散去也沒那麼容易。
曹敦皺著眉頭看了半晌,終是再沒有說話。忽然,有人急急上城稟報,竟是在城內活捉了一直逃竄隱匿的張通儒。
提起張通儒,曹敦的火氣就上來了,如果不是此人的欺騙和行刺,他又何至於此呢?最後連手中的大權都一點點的被代王府屬吏蠶食。
“走,老夫要親自去刑訊此人!”
曹敦特地說了刑訊二字,他實在是恨張通儒入骨,除了刑訊以外,更多的恐怕是泄憤了。
直到曹敦病怏怏的身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外,鄭敬才輕蔑的笑了一聲。
“曹敦老矣,如果半年前有人跟我說曹將軍會有今日,我可是打死都不信呢!”
裘柏道:
“世間人和事便是如此,因人也因勢,曹敦人與勢俱不在了,便隻能淪落至此!”
“傳令各門,任何人,不管是哪個官署的,哪怕是代王府,若無裘某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城門百步之內!違者不問緣由,立斬不赦!”
這是裘柏所下達的最嚴苛的命令。鄭敬暗暗吞了下口水,這則命令怕是針對城內的。一想到城內,他反而靈光一現。
“長史君何不將偽燕朝廷一網打盡?也算是為了迎接神武軍入城做預先準備!”
裘柏何嚐不想呢,但現在苦於沒有河東神武軍的禁軍計劃,他不知道神武軍何時會抵達範陽城下,否則他的行動早和晚都會產生截然不同的影響。
太陽逐漸落山,天色暗淡下來,忽然城下某處騰起了一道絢麗的煙火。裘柏雙目登時神彩大盛,這是神武軍內部聯絡的一種信號,他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在判明了煙火的大致方位以後,裘柏立即派出心腹出城,前去尋找信使。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派出去尋找信使的人回來了,還帶來了河東節度使盧杞的親筆手書。
看到盧杞的親筆手書,裘柏激動的心潮澎湃,在絕地中堅持了大半個月,今日終於有了結果。
在得知河東神武軍距離此地隻有三十裏的路程時,他不禁有些惋惜,倘若大軍現在即至,史思明父子怕是要被全殲了。
信使到城中來除了打算與裘柏取得聯絡,更重要的是約定動兵的時間。
其實,裘柏在這方麵一早就有了謀劃,而且一早就擬定出了一份名單,這份名單都是史的鐵忠黨羽,還有一部分則是極度仇視唐朝的。這份名單上的人必須在今夜,全部授首,絕不能放縱一個人活過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