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河西將有地動之險。”靈歆將占卜結果告知周天子的時候他神情先是一震,而後漸漸晦暗難明,而一旁的大臣眼裏卻是閃出明顯的輕蔑與不信任。
盡管沒有公開,可所有廟堂之上的人皆心知肚明,這世間所有的司祭都早已占不出任何東西,若不是祭祀與治民的需要,他們何須對著這樣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畢恭畢敬,這小丫頭還真是為了上位不擇手段,竟編出這樣的謊言。
盡管他們什麼都沒有說,隻是低著頭,靈歆卻能看到有人勾起的嘴角,是輕蔑與不屑。
“禾支大人難道有異議?”旁邊的玄覲忽然道,一向清冷的他說出這話來的時候有種隱隱的威嚴,那是一種渾然天成的高高在上。
“不敢!下官不敢!大······大人······大人恕罪!”被點到名的那人慌忙跪下,平日裏屍位素餐,美人酒肉養出的肥膘在他跪下的時候顫抖如同篩糠。
就算那傳言穿得神乎其神,他也不敢在這位麵前造次啊。
這司祭是千百年前就有的,比之大周的曆史還要久遠,雖然現今漸漸沒落,可麵前不是別人,卻正是司祭一族中最正宗最久遠的那脈,誰能想得到他有著怎樣的實力,回想起曆代相傳的那些關於司祭的各種詭譎的能力,他不由惶恐,他怎敢,怎敢在這位麵前放肆啊,他舌頭發僵,他不該忘記忘了,這個小女娃,是他找來的啊!
旁邊的玄覲卻是沒再理下麵跪得瑟瑟發抖的人,隻是對著周淩墨道:“陛下,我想我們需要去河西一次。”他聲音清冷,甚至沒有躬身行禮。他謹守這司祭一族的驕傲,哪怕麵前的是大周的天子。
“很嚴重麼?”周淩墨終於開口。
“對的,可能還會伴隨天狼逐日之象!”玄覲正色道。
“天狼逐日!”那又是天下亂象啊!難道這周王室真的要亡了麼?以至於這位向來隱居靈台山的司祭都不得不離開到河西一趟麼?
“好吧!那你盡快回來!”周淩墨沉聲道,話音剛落便又補充道:“罷了,不必趕時間,一切安排妥當再回來也好!”
“謝陛下,那玄覲這就離開了!”玄覲拱拱手退下,靈歆趕忙跟在他身後,他腳步並不快,靈歆跟起來並不很困難,可看著他那不緊不慢的步伐,她不由想這人還真是,冷靜得可怕!
“明明隻有地動的!”出了皇宮的時候靈歆終於沒忍住問了出來。
“你確信麼?”玄覲停下步子,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她。
“我……”靈歆有些發怯,無言以對,她是不敢,從來她占卜就那樣爛,怎麼敢說得出確定這樣的話來。
看著靈歆那小心翼翼認錯的小表情,玄覲不知為何心中有些不忍,“以後不確定就莫要隨意指責別人,雖然這次你說的並沒有錯。”
“哦!”靈歆點點頭,卻忽然反應過來,“你說我沒有錯?那你為什麼要對陛下說……”她疑惑不解。
“因為地動的份量,還不夠。”他的聲音有些清遠,卻是更令她迷惑不解。
為何不夠,不夠什麼?
“因為這國,不等於這天下。而司祭心中,裝的應該是這天下。”靈歆聽到這話的時候忽得一僵,這話,當年阿爹也說過,阿爹要她記得的,那位玄霖司祭所堅持的。
她瞪著眼睛看著玄覲,企圖找出一點回答,可卻無解,他眼中總是一片清冷,單調難辨,侍神之人,都是這般麼?
玄覲卻是沒有再糾結於這個話題,隻見他從懷中掏出一方玉玨,俯身往靈歆腰上係去,靈歆的目光順著那人看過去,就看著那人俯身在前,如墨青絲垂下,遮掩住那清冷的眉目,他那骨節分明的指靈活翻轉,同那圓潤潔白的玉一般顏色,分不清是玉是他。
“這玉名喚猗瑤,我今日將它贈你,今後,你便喚作梵音了!”靈歆聽到玄覲如擊玉流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那聲音雖依舊清冷,卻似有莫名的感傷縈繞其間,這時的他,有些不像他,而更像個活生生的人,活在塵世的有感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