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圖進去足有五分多鍾,未見出來。
而屋內人聲喧囂不斷,好像擺了十七八桌的酒席,現在正是折騰新人們的時候。
“阿圖在裏麵喝上了嗎?”有抬轎的漢子竟私自出聲嘲諷,估計是累得有些神智不清。
我驚得連忙轉眼看向一直背手而立,朝我們看來看去的陳爺,他的眼神明明暗暗不見有太大的波動。
但這話好像也沒能使他沉不住氣,手指捏著下巴依舊讓眾人耐心地等在原地。
又過幾分鍾,山坪邊上的山道另頭竟悠然無息地駛過來一輛雪白的麵包車。
車幹淨得像是新的,在月色下閃著瑩亮美麗的白。
我驚訝:這三更半夜的荒山野嶺,居然還有人會駕車來這野店喝酒尋歡?這世上的饕餮客簡直難以理喻。
“嗬。”南城九傾突然奇怪地發出一記冷笑。
“笑什麼?”我揪了一把他的後領子。
“店主來了。”他淡然地回。
“你認識?”我莫名,他怎麼憑一輛車就覺得對方是店主。
“且看著吧。”南城九傾搖頭。
白車安靜無息地拐進這山坪,停在右側瓦房的空地上,然後……就沒了。
車燈也熄了,引擎聲也沒了,就是沒見人下車。
大家怔怔地盯著這輛奇怪的白車看,一分鍾過去,兩分鍾過去,直至又一個五分鍾過去。
就是沒人下車,好像這車長了腦子,自己踩油門掰方向盤開過來的。
“九、九傾……”聽著屋內源源不斷的吵鬧聲,我突然渾身發冷,“你有沒有覺得這屋裏麵的聲音有些怪啊?”
“嗯。”南城九傾虛應一下,“這方圓百米,除了我們這裏,沒有任何其他活人氣息。這幾間屋內隻是安放了音響設備,反複播著這些聲音。”
我傻了眼,狠捶他的背:“你們一直知道這店有問題,還讓阿圖獨自進去?!搞什麼鬼?!”
陳爺衝我抬了抬他愛不釋手的保溫瓶,表情嚴肅:“柳妙,阿圖並非常人,不會有事。”
然後,他又衝那個抱怨的抬轎大漢呶嘴:“你去看看那車。”
我心頭一凜,總覺得這個吩咐有點惡意滿滿。
大漢倒沒有什麼異議,執起那根粗實的鋼管徑直走向白車。陳爺拎了一隻燈籠跟在他身後,背著手一步一頓的。
雖然很想跟過去看看,但我還是緊捏住南城九傾的袖擺,杵在原地沒動彈。隨著燈籠的光線靠近車,能清晰地看到車的駕駛座上真的沒人,整個車裏麵都空空如也。
四下頓時死寂冷清,每個人似乎地在屏息等待什麼答案。
“嗚汪——”
竹籬牆下突然躥出來一隻禿斑老狗,衝我們這群不速之客呼哧了兩下後,又懶懶地趴了回去。
除三個鬼類外,所有人都被嚇了一大跳,又迅速將自己可憐的小心髒歸複原地。畢竟能走到這裏的都不是普通人,包括本姑娘,皮和膽早就練皮實了。
我偷眼向供桌後麵瞄去,苗美人一直縮在供桌後麵,安靜地與那堆恐怖血腥的人頭人皮為伍。
她似乎發現我在偷瞄,冷不丁地抬眸與我對視兩秒,又冷漠地垂下眼去。
我卻從這極短的眼神交流裏讀出一種警告的意味,她似乎不動聲色地傳達了兩個字。
小心。
惴惴不安地轉回頭,我趴在南城九傾的寬背上蹭了又蹭。
臉皮上突然起了一些濕意,轉眼四看,好像……起霧了?不遠處,在視線範圍內本是還可以看清個大概的景物,變得朦朧起來。
我閉上眼,想象將雨未雨的大山籠著淡淡的白霧,吸一口能潤濕了整個身體。這樣的天應適合窩在被裏舒服地睡上一覺,而不是心驚肉跳地跟著一幫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兒翻越大山,挺進我還沒有準備麵對的靈詭之地。
不知道南城九傾現在想什麼,還有他為什麼要和這個野心不小的陰渡官合作。
對我來說,他身上的謎真是越來越多,多得我快要麻木了。南城九傾任我在他身上各種蹭蹭,然後用手臂圈住我,拿一根手指抵在我唇上:“噓,看著。”
他輕輕地用嘴說,並沒有用魂奎進行腦內交流。
我不明白他到底要讓我看什麼,隻得將視線投向陳爺他們。
陳爺和漢子在白車周圍溜達了一圈,應該是沒看出個所以然。不過瞧他們的眼神,非常的有趣。漢子是一臉百思不得解,而陳爺卻是冷靜得好像一切在意料之中,他再次看向吵鬧的瓦房。
中間一扇門突然被推開。
“吱呀”聲讓所有人都抖了一抖。
屋裏出來一位頭戴麻笠,身穿深色長袍的瘦長中年男,趿著雙夾趾草拖叼個牙簽,單手扛著一隻碩大的長條形物體,腋下還挾了一根什麼東西,踢踏踢踏地走到我們一列隊伍之前,然後將這些東西咣當地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