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
是想念,食指和拇指圈成圓,中指抵中間,他說這是一個道宗手勢。
意為情思不得解,求解萬苦。
難道這手的主人是……九傾?
我把手顫巍巍地伸向洞口中央,想握住沒了皮肉的焦枯手骨。
就刹那,心裏沒了一丁點戒心,無盡的悲哀和難以描述的遺憾。遺憾他為什麼要出生詭相橫生的南城世家,因此丟掉了無辜的性命。
手指間沾滿血汙,但九傾應該不會介意的,相比起其他高高在上的南城少爺,他卻從不介意我這個契奴之女的怠慢和胡鬧。
焦黑的手與我的指骨相扣,黏膩又柔軟。
怪異的觸感終於讓我的心抽緊了起來。被燒成這樣的肢體,它的主人怎麼可能還安好?
南城九傾……
淚還沒得及流下來,手骨卻像是通了電的烙鐵,從冰冷到讓皮膚感受到灼痛的熱度,數秒時間,整隻手被牢牢得抓住。
黏連的破碎皮肉逐漸血紅熾熱,它們圍著一手一骨蹭出星星點點的火,然後妖嬈地燃燒成一大片。
我慌張地狂甩手臂,試圖擺脫手骨的力道卻發現完全辦不到。
五根手指頭因為火光而變得豔紅,像幾條狡猾的赤練蛇,拚命攀爬和翻滾。它們貪婪地摩挲著我手指間的血汙,又突然鬆開了我的手……嚴格來說,是被突然出現的力量強行彈飛了出去。
燃燒中的手骨像是被灑上了鹽粒的蛞蝓,倒在地上掙紮和扭曲著。
火焰熄盡,隻剩下焦臭難聞的皮脂腥氣,冉冉蒸騰。
我被再而三的驚怵異相震蕩得幾乎要癲狂,剛想連滾帶爬地衝出這間破房間,耳畔又掀起一絲微弱的嘯響。
雪亮的鎬尖從背後落下,重重地擊向扭滾中的妖詭手骨,將它霎間砸得骨屑四濺,七零八落。
徐宇青扭曲的寬臉赫然出現在這場驚悚的戲碼裏。他側頭望向我,咧嘴笑了笑。
“小姑娘你讓我好找,叫你離開這裏的呀,真不乖。”
他再次掄起手裏的鎬砸向了窟窿周圍的地板,一下又一下。很快,隻容得下一個人的窟窿擴大成可以平躺上三四個人的洞坑,而且還在隨著鎬尖的作用不斷地崩開。
碎屑四濺,腳下震響,像是要坍塌。
我連忙踮起受傷的腳,跌跌衝衝地蹦回床板後,接著抬眼瞥見對麵的牆洞邊有人。
一個身穿製服的瘦長男人,筆直地站在倒了半堵牆的門框前。夜色昏暗無法看清他的神情,隻有那一雙凝著星點月光的眼瞳,精明幽深地閃著。
這位應是白天徐宇青招呼過的“盧常兄”。
不知出於什麼緣故,對比起正一臉猙獰的徐宇青,這個沒有任何舉動的男人卻讓我感到一種沉重的壓力,或者說是“威脅”。
他察覺到了我隱在黑暗裏的窺視卻並不為忤,隻淡定地站在那裏,一動未動。
十幾分鍾後,徐宇青終於把地板上的窟窿擴張了兩倍。他撐著鎬柄站在邊緣上,彎腰朝裏探看。
空氣裏的腐臭愈發濃重,我忍不住咳了好幾下,酸苦的胃液衝在喉間,腹部因饑餓而傳來隱隱的鈍痛。
“盧常兄,來看。”徐宇青朝那個雕像似的男人揮了揮手。
神秘的盧常兄終於動了,他穩穩地在高低雜蕪的碎屑堆裏行走,身形不歪不斜如履平地。站定在徐宇青旁邊後,他一言不發地注視地板下,手指捏揉著下巴若有所思。
我也想過去看個究竟,但腳被紮了,一走就按捺不住動靜,悉悉索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