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越是要自己不去想,她的身影就愈發的在眼前揮之不去,每天晚上當貼身內侍詢問他要在哪位側妃屋子裏歇息時,他幾次都忍不住想說,去棲鳳堂!
棲鳳堂,太子東宮的內苑正居,咫尺之遠,卻仿若天涯!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了,她是自己的正妃嗬,而自己並不喜歡她的,不是嗎?若不是父皇不允,他早已經將她廢了嗬!
不知道是不是越是壓抑了就越是反彈的緣故,他越是要躲就越是躲避不了,今天終於邁進棲鳳堂,隻有他自己知道,他鼔了多久的勇氣,出乎意料的是,她卻不在,他心裏先是一鬆,繼而又有些慌了起來,急忙傳了人來問時,才知道她是回了林府,於是就耐了性子等,案上有本書,宮人回稟說,是她常看的,翻開來一看內容,他不由吃驚起來,竟然是醫書嗬,她竟然喜歡看這個,他不由笑了,她果然與眾不同。
一邊翻著那本他根本就看不懂的醫書,他就一邊有意無意的向宮人們問她日常的生活,其實很早之前他就很想知道她平時是什麼樣子,可是他不問的,生怕,自己的心被人看了去。
宮人戰戰兢兢的回著他的話,當他知道小桃玉的傷勢竟然是她自己給醫好時,他更是驚訝,怎麼她不但看得懂醫書,竟還是一位女聖手麼?
她終於回來了,如落凡的仙女般,施施然然的站在自己的麵前,他很想問她一路是否勞累,很想問她的家人可好,可是他卻退縮起來,不由自主的想要保護自己,頗具諷刺的那句問話才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林夕兒的表情和往日一樣,淡而有禮,看不出半絲喜怒,他準備了一晚上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隻好沒話找話,她婷然玉立,仿佛臨波仙子,波瀾不驚,他終於沒有話說,靜默許久後,他決定今晚留下來,可是當他吩咐說乏了時,她竟然如被電擊,在她猛然抬頭驚詫的看向他時,她的眼睛分明是亮如寒星的,他想,她這算不算驚喜?
可是現在……,可是現在……,可是現在她竟是這個樣子,難道他會錯意了,難道她壓根兒就不想自己臨幸恩寵她,這是太子東宮多少女人求著盼著的事嗬,如果說她之前的推拒他隻當她是羞澀不適應,可是現在呢,可是現在呢……?
她這眼裏的淚,到底算什麼?
他再也不肯自欺欺人,他這才知道自己真的是一直都在自己騙自己的,她分明不喜歡自己,她分明,不愛自己!
她竟然,不-愛-自-己!
他從來沒有經曆過的挫敗和羞辱,他想大喊,想摔東西,想殺人,而他最想做的就是拎起她的脖子問她,為什麼你不喜歡孤?為什麼你這麼――討厭孤?
可是他什麼都沒有做,就是那麼冰冷的瞪著身下的這個女人,她臉上的淚猶自如斷線的珍珠般,滴滴不斷,全都落進了他的心裏,他的心因此一直沉一直沉,一直墮入無盡的深淵,再無法回頭。
床上被翻紅浪,屋內泄玉流香,端的是旖旎無限,可是林夕兒和英昊的心裏都是一片冰冷,林夕兒的淚在眼裏,英昊的淚,在心裏!
時光不管人們的喜怒悲哀,顧自飛快的走著,轉眼間,就已是冬去春來,冷藏了一個冬天的萬物迫不及待的複蘇,才隻是一眨眼間,原先的枯樹衰枝上已經滿是嫩黃的新芽綻放,花枝滿園了。
正是欣欣向榮滿眼春的時候,林夕兒卻一天一天的瘦了下來,原本就不愛見人的她更是閉門不出,也不再看醫書繡女紅,她每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發呆,或坐在菱花如意纏枝梅的窗格子下,或坐在那觀賞金色尾魚的美人靠上,一坐,就是半天。
小桃玉先以為她是又被太子冷落了的緣故,那晚送小姐進寢殿後,她喜滋滋的守在廊子角下的茶房裏,一邊看護紅泥小火爐上溫著的茶水點心預備著太子小姐要,一邊歡喜的想,今兒個出東宮這樣大的事,太子竟然連說都沒有說一句,不但不說,竟還肯耐著性子在棲鳳堂裏等著小姐,她當時暗暗留心太子的神色,發現他的眼又晶又亮,落在小姐的身上,分明是一簇簇不停跳躍的火焰,燙得小桃玉的心激蕩萬分。
看來她可憐的小姐,在被冷落了那麼久之後,今天終於要出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