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隔了兩日,眉眉輪休,老板娘過來了。早上剛開門的時候客人並不多,寒曉替老板娘去買咖啡。那家熟悉的咖啡店就在對街轉角,十分方便,寒曉也懶得穿外套,小跑著衝過去。
賣咖啡的小弟隔著玻璃門就在對她笑,她掩好門搓著手,也對他笑笑。不待她開口,咖啡小弟就熟絡地問她:“還是一杯挪威黑森林嗎?”
寒曉一邊往買咖啡的隊伍後麵走一邊點頭:“嗯,這次要大杯的。”
隊伍也不算長,前麵不過三五個人。她剛在末端站定,就覺得裙腰像是被一隻小動物扯了扯。
低頭一看,她驚訝地蹲下來:“寒寒?!”
寒寒對她羞澀一笑,小臉紅彤彤的。寒曉問他:“你怎麼又到這裏來啦?今天不用上幼兒園嗎?”
寒寒低聲說:“我生病了,要去醫院打針。”
寒曉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果然覺得有些發燙,不由關切:“乖,要好好打針吃藥,快快好起來。”
寒寒點點頭。她剛把手放下,他卻突然張開手臂,示意她抱。
寒曉一怔,還沒回過神來,就聽櫃台後的咖啡小弟笑道:“寒曉你這麼受小孩子歡迎呐?不如去新萌應聘當幼兒園阿姨好了,收入一定比你在‘寧馨’高很多。”
寒曉有些出神,懷裏的小男孩已經很自覺很有職業精神地兩腿張開把她環腰夾住,顯然很會被抱,讓她抱得既穩妥又省力,而一個小孩子這樣的乖巧討好,落在任何一個大人身上都難免心底一片柔軟。
她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幼兒園阿姨要有幼師文憑,何況是新萌那樣的幼兒園,我哪裏進得去?”
咖啡小弟也不過是找話搭話,聞言嘻嘻一笑,不再多說。
寒曉低頭看看摟住自己脖子趴在懷裏的小男孩,咬了咬嘴唇,像是在咬定一個決心。
然後,她輕聲問:“你今年幾歲啦?”
寒寒比出一個巴掌。
寒曉覺得胸口裏的一顆心像是輕飄飄地落在水麵上,忽上忽下,搖搖蕩蕩。
她頓了頓,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寒寒回答:“我叫卓念寒。”
寒曉語塞,木然地隨前麵那人往前挪。咖啡小弟一早知道她要的東西,已輕車熟路地準備好,將一隻高高的加蓋紙杯遞了過來。
寒曉把錢遞過去,趁著他找錢的功夫,把寒寒放在地上,輕輕拍拍他的背:“阿姨在哪裏?快去……”
她的話音窒滅在唇後,耳中聽得寒寒輕輕細細的聲音在軟軟地回答 “阿姨沒來,爸爸帶我去醫院”,而眼中所見,那個正向寒寒大步走過來的,不是那天的保姆阿姨,而是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寒曉?”
身後傳來咖啡小弟不解的提醒。寒曉如夢初醒,打了個冷噤,連忙站直,匆匆抓過他放在櫃台上的零錢,轉身剛衝到門口,又跑回來,低著頭一把抓起那杯被忘在櫃台上的挪威黑森林,在咖啡小弟錯愕中雜著幾分好笑的注目中奪門而出。
一回到店裏,撲麵的暖氣洋洋一熏,寒曉立刻扭頭打了個噴嚏。
老板娘還沒抬頭就先笑了出來:“有人想你啦?”
可一抬起頭,看見寒曉衣衫單薄的樣子,她立即肅了容色:“別是感冒了吧?怪我怪我!你這怕麻煩的家夥,外套總是懶得穿,我該自己去買咖啡。”
寒曉笑著把咖啡遞到她手上:“沒事的。”
可這天下班後回到家,寒曉發現自己還是感冒了。
是著涼,還是被寒寒傳染的?
她苦笑,原本看似毫無關係的兩個人,怎麼可以突然之間就如此密切地聯結在一起?
寒曉從沒試過才剛進11月份就這麼畏寒,可現在實在冷得厲害,她租的房子又沒有空調,隻好整夜整夜抱著熱水袋,然而吃過藥睡下,仍是該咳嗽咳嗽該噴嚏噴嚏,纏綿不斷,自己折磨著自己睡不上一個囫圇覺。
第二天理直氣壯地打電話去跟老板娘告假。
既是理直氣壯,也有些如願以償的意思,這幾天,不太敢回去上班。
每次遇到季節變換,天氣就會像個任性的孩子,變來變去毫無定性。在連日苦寒之後,接著陰晴不定的幾天,忽而風雨大作,秋涼襲人,忽而晴空萬裏,暖意融融。
寒曉租的這方小小的單間性價比算是很高的了,同樣的價格,比別人多出一方曬台,雖然擁擠到幾乎隻有一個轉身的空間,她也已經很滿足,平常勤快換洗的兩三件衣服隨手搓洗了也有地方晾,又比如現在,她可以端把椅子坐在透過玻璃洋洋灑進來、溫煦得勝過任何空調或暖氣的陽光中,舒服愜意隨心所欲地感冒。
那年,她也是重感冒。
那年,她上小學五年級,十歲?還是十一歲?
請假的第一天,傍晚時接到卓劍的電話,算算時間,恰好就是他放了學快跑回到家的點兒。
他問:“葉寒曉,你病得很嚴重嗎?去醫院打針了嗎?有沒有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