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1 / 2)

第 5 章

卓劍和寒曉上初一那年,卓劍的媽媽茹霖早已找到了寒曉的爸爸葉兢淮。

在那通因為懷疑兩個孩子早戀而打過去興師問罪的電話裏,茹霖剛開始氣急敗壞,因而聽到葉兢淮最初的那聲“喂”和“這裏是”的時候,並沒有反應過來。

可後來再聽見他那雖然仍舊簡潔有力卻足以連貫成段的反駁,她如遭雷擊,啞口無言。

葉兢淮卻以為是自己的義正詞嚴令對方理虧而心虛,故而詞窮。

他們分開已經近二十年了,茹霖的聲線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當年清脆悠揚的少女嬌音變作了婦人的圓潤頓挫,並且因為大多數女人強於男性的語言天賦,她連口音語氣和措詞習慣都隨了共同生活多年的丈夫。

而葉兢淮從聲線到口音再到遣詞造句的風格,幾乎和當年一模一樣。

後來寒曉見到過茹霖十八歲時的黑白照。照片上的她編著兩條麻花辮,像那些懷舊電視劇裏的人物一樣。因為衣褲寬寬大大包裹嚴實,她的單薄瘦弱和小巧玲瓏隻能從臉上體現。薄嫩的皮膚,帶一點體質羸弱的白皙,仿佛吹彈得破。她似乎不太好意思笑,卻或許因為被灌輸了照相就必須笑的觀念,就變成了這樣一副表情:嘴唇微微咧開,好像因為太過膽小柔弱,就連相機的注視都會使她微微地受驚,當然,是一種帶一點緊張的愉快的受驚。這受驚的笑意勉強而淡薄,倒越發惹人生憐。

看著那張照片,寒曉忽然理解了爸爸為什麼會放不下她,為什麼會寧願傷害媽媽和自己。這樣美好得令人心疼的少女,往往意味著一段美好得令人心碎的愛情,意味著終此一生都無法真正成為過去的記憶。

隻是理解也不意味著接受,或原諒。

有時候寒曉真希望爸爸和卓劍媽媽一直偷偷摸摸的就好,瞞著所有人,將這段婚外情共同守護成一個縱亙一生的秘密,就像從五年級直到初二的那些年那樣。

他們五年級那年,在那通電話之後過了許多天,茹霖終於戰勝了自己的猶豫和怯懦,遲疑地對兒子問了出來:“韓……寒曉不是姓韓?那她姓什麼?”

卓劍對這個問題有些不耐煩:“葉。”

茹霖心裏一塊漂懸多年卻似乎剛剛才被發現的石頭咯噔一聲落了地。

她知道自己找到他了。

找到他之後,才發現他原來也沒放下自己,又或者,是太輕易太無力抗拒地,就重新拾起了自己。

隻是如同一切其他這樣的戀情一樣,在最初,兩個人都還瞞著各自的家庭,尤其要瞞著還太小的孩子。

所以,直到初一,卓劍和寒曉都還擁有著自童年綿延而來的無憂無慮的好時光。

上了中學,體育課出現了好些以前沒見過的新項目,比如說,第一次要考跳山羊。

更要命的是,體育老師覺得這世上誰沒跳過山羊啊,於是根本就沒給機會讓大家練習,臨到考試前才突然宣布要考這一項,給大家十五分鍾練習,練完後直接考。

可憐寒曉就是這世上唯一沒跳過山羊的那個人。

她哭喪著臉不知該怎麼辦,卓劍彎下腰給她當山羊:“來,跑過來,雙手在我背上一撐,兩腿一張就跳過去了,很容易的。”

寒曉死活不敢跳,每次全力衝刺跑到跟前都突然刹車:“要是我踢著你腦袋怎麼辦呀?”

“不會踢著的,放心吧。”

“會的,我覺得會,我怕……”

“踢我的腦袋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呀?來,跳!”

“不……我不行……”

好在考試的時候用的山羊不是卓劍,而是跳山羊專用的器械,寒曉衝到跟前,輕輕鬆鬆就跳過去了。

她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地衝卓劍揮手,他一口氣替她憋了半天,此時笑著直搖頭。

他對她說:“嗯,你還真是怕踢著我呀!”

又比如考八百米也是第一次。男生考完之後輪到女生考,寒曉第一個衝過終點線。

卓劍一聲喝彩剛出口,就見她搖搖晃晃地倒在了一旁的沙坑裏。

他急忙狂奔過去,見她坐在那兒張大嘴拚命喘氣,像條瀕死的魚,連忙伸手拉她:“快起來快起來,沒聽老師說嗎?跑完不能馬上坐的,不然心髒受不了可能會出事兒!”

她全身殘存的力氣都用來搖頭了。

他急了,想要不由分說拽她起來:“你還要不要命了?喂!那你還愛不愛美啦?老師可還說了,剛跑完步就坐下屁股會變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