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大喘了口氣,總算能磕巴磕巴地說話了:“不起!我、我腿都、都快斷了,起……不來了!”
卓劍使勁把她往上提:“我說你怎麼癱了就突然變這麼沉了呀?喂!葉寒曉!你先起來,我背你走行不行?”
寒曉繼續搖頭:“我不起來,我頭暈,我眼前直冒金星,我想吐還想拉肚子!”
卓劍哭笑不得:“正常反應,起來走走就好了,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剛才也這樣,走走就沒事兒了!”
“不,我不行了,坐著都不行了,我得躺一躺。”寒曉說著,身子就往地上出溜下去。
卓劍氣得一用力,霍的一下把她提溜起來,生拉硬拽地把她的胳膊架到自己脖子上,拖著扯著就帶著她往醫務室走。
寒曉看出了他的去向,頓時覺得被打了強心針:“好好好,走快點,這樣一會兒我要猝死還有救哈。”
“嗯嗯嗯。”
“我的腿真的好軟,是不是真斷了呀?咱校醫能給我接上吧?”
“嗯嗯嗯。”
“我覺得喉嚨裏直冒血氣,一會兒咳血了也能馬上叫急救車吧?”
“嗯嗯嗯。”
“我覺得……嘿,卓劍,我好像好了!”
卓劍丟開她,鄙視地白了她一眼:“看,我說的吧?走走就好了!”
——
寒曉剛把枕頭裝到枕袋裏去,抖了抖拍了拍,忽然聽見門一響。
隨著來人從門縫裏湧進來的是寒寒歡快的叫聲:“爸爸,媽媽回來了,在臥室裏!”
寒曉當機立斷地直接往地上一坐,就縮在了床後。她其實根本不知道這張床的高度究竟是否足以將自己完全遮住,卻也沒有勇氣回頭查看,生怕一扭頭就會對上兩束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目光。
也來不及去思考,外麵通風報信的小哨兵已經把什麼都說了,難道她還躲得過去嗎?
更何況,懷裏還抱著他的枕頭,他隻要往床上一看,一眼就能發現枕頭不見了。
指望他不要往床上看?怎麼可能?剛剛才換上的因為嶄新所以陌生到刺目的床罩……
許多年前,他早已替她總結過:“原來‘掩耳盜鈴’不是編出來的,是真有其事啊!”
長絨地毯的吸音效果無可挑剔,她卻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超出人類聽力範圍的細小聲音。
而那扇房門在迎進主人之後又被密密關上,就是這個罪魁禍首,怎麼可以隔音效果這麼好?居然令她在他已經開了門之後才後知後覺地聽到!
寒曉下意識地抬頭看看對麵的窗戶。
如果這裏的隔音效果沒這麼好又怎麼樣?如果她早一點聽見他回來又怎麼樣?難道還能從這裏跳下去?
那個聲音在一床之外涼涼地說:“還打算在我的地板上坐多久?”
寒曉無聲地歎了口氣,認命地站起來,轉過身麵對著他,卻無論如何抬不起頭來。
隻好順手再把懷裏一直緊緊抱著的枕頭拍了拍。
原是為了掩飾,不料做完了卻益發尷尬,趕緊將枕頭放回床頭去。
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也沒再有第二句話。
她略略放鬆,低著頭快步往房門口走去。
手剛剛搭上門把手,胳膊就被他狠狠拉住。
低低的怒喝就響起在頭頂上:“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當年這孩子一生下來你就拋棄不管也就罷了,現在他就站在你麵前,那麼懂事那麼可愛,眼巴巴地喊媽媽,你居然還忍得下心不認他?!”
寒曉胸口一緊,抽痛突發有如心疾。
她垂下眼睛,勉力調集起所有的冷漠來遮斷自己將欲崩潰的心慌意亂:“就是因為當初拋下他不管,所以自知配不上他那一聲‘媽媽’。”
他似乎噎了噎,再開口時,語調已經淩亂地揉在了一派咬牙切齒裏:“那你當初何必要生下他!”
她霍地轉身,臉色迅速由紅轉青:“問你自己!當初為什麼要讓我懷上他!”
他眼中怒火熊熊,仿佛封印著兩隻猛獸,正欲衝破禁製擇人而噬。
在將她的胳膊捏斷之前,他終於恨恨出聲:“那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