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夜的折磨,夙淩臉上已經沒有什麼其他的表情,喑啞的聲音微顫但仍是堅持問道:“會怎樣?”
滿臉的胡楂讓他看起來很狼狽,幽深的眼眸直視著她,對上這雙如大海般深沉幽冷的眸,卓晴決定不去隱瞞那最壞的結果,深吸了一口氣,卓晴清晰地回道:“輕的話傷勢會好得慢,可能留下後遺症,重的話——會死。”
卓晴話音未落,夙淩剛才還算平靜的雙眼中湧起了波瀾,她以為他又會失控,不料他隻是緩緩閉上眼睛,喑啞的聲音裏皆是疲憊,“我應該怎麼做?”
卓晴一直緊閉的唇角終於輕輕揚起,這個男人看來是愛慘了顧雲,隻怕今天之前,他自己也不知道吧。心中有了主意,卓晴忽然上前一步,用力拍拍夙淩的肩膀,回道:“這幾天她的身體可能會發生高熱、呼吸困難、氣喘等現象,所以要有人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有情況就立刻通知我。我已經幫她過了第一關,現在是第二關,這一關就要靠你了,我希望你能給她力量讓她渡過這一關。未來的三天是最關鍵的時刻,如果她熬得過去,就活了。”
側頭掃了一眼肩膀上纖瘦的手,夙淩抬頭看去,卓晴對他淡淡地一笑。夙淩臉上一僵,後退一步躲開卓晴的手,臉色恢複如常,對著身側的夙任說道:“夙任,這幾日由你統領夙家軍保證京城安全,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有什麼重要的事你就來這裏找我。”
夙任一怔,低聲回道:“是。”大哥為了她連慶典都推給他了,對人家隻怕不僅僅是動心這麼簡單,冰煉果然沒選錯人。
夙任正要離去,夙淩又忽然叫住他:“還有,你去單大人那裏了解此案的過程,然後以我的名義擬寫一份奏折呈給聖上。敖季殺人掠嬰、淫辱婦女,攻擊驛館、破壞慶典,此人身犯數罪,理當受車裂之刑。”
車裂!夙任微驚,夙淩臉上的殺意連瞎子都看得出來,夙任不敢說什麼,點頭回道:“是。”
夙淩不再說話,大步進了裏間。程航看著夙淩冷傲的背影,心下不禁感慨起敖季的悲慘來。昨夜剛找到夜魅,他就被盛怒中的敖天挑了手筋腳筋,現在夙將軍又親擬奏折要將他車裂,皇上十有八九是準的。這敖季誰不好殺,偏偏要殺青姑娘,真正是不知死活啊!
卓晴微微皺眉,這夙淩果然不是好惹的主,她還是不要讓他知道自己騙他的事情比較好。
撫在腰間的手輕輕拍了拍,樓夕顏溫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累了嗎?”
“嗯。”卓晴點頭,她還真是累了,連續工作十幾個小時對她來說其實不算什麼,但是刀下那個人是雲,就不一樣了,她現在有一種心力交瘁的感覺。
樓夕顏輕輕擦拭著卓晴額間的薄汗,輕聲歎道:“我扶你回房休息。”
卓晴靠在樓夕顏懷裏,兩人一起出了外室。管他呢,雲沒事就好,有夕顏在,她也沒什麼好怕的。
夙任走了,程航也匆匆離去,偌大的外廳裏,隻剩下五六個禦醫麵麵相覷,坐了一整夜他們也很累,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走。這一整晚下來,他們其他的看不懂,有一件事看明白,就是裏麵躺著的那位姑娘,要是有個萬一,所有人都得跟著倒黴!
撇下外室一群人,夙淩獨自進了裏間。滿屋的蠟燭早已燃盡,隻留下一地的蠟痕。
木床上,青末換上了素白的單衣,前襟輕輕地搭在胸前,厚厚的白布綁帶纏在胸前,似乎將她緊緊地捆綁起來一般,顯得她更加瘦弱。始終束起的長發披散在身側,額間的發絲被汗水打濕,貼在她的臉上。白色的衣褲,白色的床單,蒼白的皮膚,單一的白色莫名的讓人恐懼,夙淩緩緩伸出手,拇指輕輕地摩挲著那張比他手掌還要小的臉,他需要借她的體溫來安定他惶恐了一夜的心。
“我,該拿你怎麼辦?”看著眼前幾乎隨時淡去的女子,他真的不明白,怎麼會有這麼奇特的人,她醒著的時候,堅定的眼神、明睿的智慧、不凡的身手,都讓人忽略了她不過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子,而此時,她又孱弱得像是隨時都會逝去。這樣的女子,他該拿她怎麼辦?
滿是粗繭的大手將顧雲白皙的手包覆在掌心裏,夙淩心中有了答案。
時間過得很慢,似乎已經煎熬了一世,日子才剛剛過去一天,時間又似乎過得很快,他隻是這樣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青天已換成夜幕。
夙淩靠坐在床邊的木椅上,始終沒有鬆開掌心中的皓腕,隻是掌心越來越高的溫度讓夙淩有些不安起來,床上的人輕輕動了動,呼吸越發急促,眉心無意識地聚在一起,口中喃喃地說著什麼。
“你說什麼?”夙淩微微伏下身子,將耳朵貼在她的唇邊,努力地傾聽她的聲音。一聲帶著哭腔的模糊顫音傳入心裏,“疼……”